昏暗的地界射进来一缕光亮,轻飘飘的声音传来过来,倾陌却只觉得恶心。
怀永慕假惺惺站在牢房外面,笑容甚是诡异,“阿陌,想不到这麽多年过去,我们还是以这种方式见面。”
只是这次怀永慕没本事劫狱了,倾陌也没了那份死心塌地的忠诚。
後者合上眼睛,权当没有这个人。
而怀永慕依依不饶,“阿陌,这个结局你可满意?”
“别叫我。”倾陌无法忍受终于搭理他,“我恶心。”
“恶心。”怀永慕放肆笑道:“阿陌,你以前奴颜婢膝跪在我脚下时怎麽不觉得恶心,扔上一块糕点便能高兴好几日,才过了几天好日子,你这条狗就不认主了?”
倾陌捏了捏拳头,倒是很想扑上去撕烂他的嘴。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语气平缓,“怀永慕,你的国家早就灭亡了,如今也没皇位可争夺,我只想问你……”
“当初带我回去,可有一分真心?”
怀永慕抱臂靠着牢门,叹息摇头道:“唉……要不说你单纯。”
“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当初只捡了你一个乞丐回去吧?”
那时天寒地冻落雪纷纷,倾陌又冷又饿快要冻死街头,一驾华丽的马车停在了他面前,那人笑意温柔牵着他上了马车,塞给他温暖的手炉裹上大裘,倾陌至今难以忘却。
旧事重提,他才想起来,当时怀永慕什麽都给他了,唯独没给他饭吃。
“所以你将我带回皇宫,关进厢房,那里面有很多跟我一样的孩子,却只有一碗饭……”
还有一把匕首。
“和养蛊一样,很刺激,不是吗?”
看着一群潜力未知的蛊虫争抢杀戮,只为了吃上一口热饭,倾陌是唯一的赢家,可那碗饭早就被血液浸泡了,他还是毫不犹豫吃了下去。
那是他第一次尝到人血的滋味,鬼煞降世後同样将血肉当作最美味的珍馐。
“阿陌,作为一把刀,你非常完美,但也愚笨至极!”
“我若聪明,早该在你假死的时候就离开了。”
他确实很蠢,落得这个下场也是自己应得的。
“我是真想不通啊阿陌,”怀永慕颇为苦恼点着额头,“你怎麽想到在我坟前埋火药这个蠢招?怀永舟毫发无损,我的心腹忠臣却被你炸死了大半。”
聪明人绞尽脑汁,不如蠢人灵机一动。
好心办坏事这方面,倾陌无人能及,“……你们都骗我,那些人该死,你也该死。”
“无伤大雅。”天道判决了鬼煞死刑,这才最让怀永慕畅快,“上次是我心软,没能看着阿陌闭上眼睛,这次……一定亲眼送你魂飞魄散!”
天牢再次陷入黑暗,却残留怀永慕的笑声回荡着久久不散。
“……哼!”倾陌气愤捶在坚硬的铁链上,稀里哗啦作响。
手指後知後觉疼痛,他抱着膝盖尽力将自己蜷缩起来,曾经每一个难以忍受的夜晚,他都是这样减少存在感,仿佛只要自己消失了,所有一切都不曾发生。
他这一辈子,荒唐又戏剧。
“倾陌。”
熟悉的声音唤回了他昏昏欲睡的神智。
“夙渊……?你怎麽过来了?”
绝望破碎的心境忽然闯入了一只白白软软的小猫,小猫辛勤挥动着爪子,帮他将碎片挨个捡起来重新拼凑。那些因伤痛留下的伤疤也在小猫的努力下尽数治愈。
唇角的鲜红依然刺目,倾陌费劲擡手帮他抹去,同时注意到了站在他身後的神明。
夙渊摩挲他腕间的血印,心疼抱紧了人,“倾陌,你为什麽不跑?”
鬼煞府根基深厚,倘若倾陌不愿,即便跟天道翻脸也不至于被关进这种地方受苦。
倾陌将脑袋搁在他肩上,沉重的心情轻快了许多,“他们目的就是要我死,往哪里跑?”
“而且我累了,那种东躲西藏的日子,真不如死了来得痛快。”他嗅着夙渊身上的药香,满足叹了口气,“蠢猫……很高兴遇见你。”
夙渊默然,听出话中的诀别之意,却将人抱得更紧了。
他附在倾陌耳边,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倾陌,我带你走。”
那可不行!
倾陌一惊,急忙按住了他的手,“夙渊,别把事情做得太绝,一切还有馀地。”
眼下尚未走到绝境,夙渊若因他大逆不道袭击天道,那往後一人一猫便真的要出门浪迹天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