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
墨时衍接过,视线却一直望着白兰树下的身影。
黄色雨衣,上面印着个卡通小恐龙,背后有条又粗又长的尾巴,随着身体摆动晃来晃去,脑袋上还顶着个圆圆的小雨伞,在雨中独自一个人忙的团团转。
远处是即将到来的阴沉雨幕,这是唯一一抹亮色。
墨时衍没喝茶,也没继续跟院长寒暄,直接进入正题。
“李院长,我这次过来是为了接人。”
一个多月前,远在美国的墨老爷子托人找到暮安,并送来这所福利院暂时秘密托管。
暮家出了天大的事,暮安的父母,一对恩爱有加的alpha,因为家族破产负债累累,在把暮安安顿好后不幸遭遇车祸,独留下半大孩子撒手人寰。
暮家不是没有其他亲戚,但让暮安独自一人面对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虎豹,暮父宁愿辗转找到毫无血缘关系的墨家相助。
或许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暮父提前为暮安铺就好后路,墨老爷子与暮父是旧交,对于此番请求当然义不容辞。
况且他也觉得暮安这孩子可怜,这么小的年纪就失去双亲,和他自小带在身边的长孙身世同样凄惨。
他一个老头子,能把墨时衍培养成后继接班人,当然也能教育好暮安。
所以等墨时衍从欧洲回来,他立马赶人回国,去港市,亲自把暮安从福利院接出来。
墨时衍对此并没异议,或许人上了年纪就是容易爱心泛滥,用最后的日子多对社会做点善意贡献,以求消除些年轻时候犯下的罪业。
近十年来老爷子开始密集捐赠善款,资助学校、医院、福利院等社会化福利机构,墨氏也从一开始高歌猛进,急速扩张版图到如今稳居龙头宝座,维护起有担当责任的企业形象。虽然墨氏发展重心已经逐步转移海外,但每年港市企业家评选,墨老爷子还是蝉联榜首,无一例外。
李院长像是有些意外,忙道:“今天吗?安安刚才出去了,那我先找人把他叫回来,这里有些他的个人资料,您可以先翻阅看看,关于他的一些情况,我觉得您还是提前了解下比较好……”
“不用麻烦了,”话没说完,墨时衍已经把桌上的文件拿起来,提步朝门口走,“雨大了,我去找他。”
*
雨确实越下越大,暮安没在树下捡花瓣了。
他跑到个没人的屋檐,坐在台阶上,两手扶着自己头顶的雨帽,一会抬头看雨,一会低头看地上的水坑。
雨水滴滴答答落在他头顶的小雨伞,像在弹奏钢琴曲,而他身后那条长长的恐龙尾巴只能可怜耷拉在地板上。
他安静等了会,见水坑里的水积攒到差不多,便站到台阶上忽然跳下来,蹦进水坑里,踩得水花四处飞溅,再用脚蹦蹦跳跳用力踩几下。
他穿了双拖鞋,白皙圆润的脚趾已经被雨水泡得发皱,裤脚也有点湿,但他玩得开心,重新爬回去又准备往下跳。
身子才刚腾空,还没等落地,背后却忽得袭来股巨大力道,直接揪住了他的雨衣,毫不费力将他从雨里一把捞回来。
那根黄色的尾巴在空中摇晃了一圈,最后蔫哒哒垂在大理石地面上。
暮安还被人提着后衣领,两只脚尖点地,头顶的雨伞帽都歪了,雨水滑到脸上,打湿了耳边柔软的碎发。
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募然睁大,隔着层潮湿雨气,懵懂又惊慌的朝上望。
面前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个子很高,看起来比他大了好几岁,眉眼微微垂着,把他提溜到眼前,也在居高临下打量着他。
原来帽檐下生着双琥珀色的眼睛,第一眼就会觉得很漂亮。
一大一小,在下雨的屋檐下互相看了会。
墨时衍动了动手,把人提到干燥的地面上才松开:“下雨天不能在外面玩,知不知道?”
暮安眨了眨眼,没回答,只是指指自己身上的雨衣。
他穿了雨衣的,没有淋湿。
墨时衍见他的反应似乎微微蹙眉,却没多问什么,上前帮他把头顶的雨伞帽取下来,见他脸颊上有被溅到的雨水,便从口袋拿出块手帕。
“擦脸。”
暮安对他说的话莫名其妙听从,接过来,自己胡乱把脸蛋使劲揉了揉,白皙的肌肤都被抹红了。
擦完之后又乖乖把手帕还回来,莹润眼眸一眨不眨望着他。
墨时衍见他额头和脖子里还都是水,捏了捏手中的帕子,素质和教养让他没法看着这个以后会成为他弟弟的人有丝毫狼狈。
明明在找到暮安之前,他还对这样的暴雨天感到烦躁。
但此刻他把手帕翻折个面,俯身蹲下,用干燥的一面轻轻给面前乖巧漂亮的小孩擦拭。
“你叫暮安,对么?”
暮安很安静的站着,从手帕后面露出眼睛,点点头。
“知道我是谁么?”
暮安又摇摇头。
墨时衍直起身子,略显郑重。
“以后,我就是你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