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初嘴上虽不答复,行动上却有更热烈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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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尊月楼会是如何场景,洛彦不清楚也从未想过。自从他十九岁被方青和设计赶出尊月楼後,此地便是他恨之入骨之处。
十九岁,本应是大展身手的恣意少年,却因为方青和的心狠手辣一夜沦为丧家之犬。在衆人的嘲弄下,他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离了尊月楼。
可怪不得都说世事弄人,在阴差阳错下,他竟还与尊月楼有缘。
洛彦隐在角落,手脚被捆,动弹不得。虽说下巴已被接回,却也被死死堵住,连一丝呜咽声也不得泄露。
地牢阴暗却又不压迫,潮湿却不污秽,提着眼皮环视一圈,洛彦心里泛起嘲意:
比起玄幽阁,简直差得远。
自从得到玄幽阁那人赏识,洛彦一路便如同扶摇直上,事事如水到渠成。他也曾下过玄幽阁地牢,那里是布满荆棘的荒丛,是血肉混合的屠宰场,是充满鬼煞的炼狱。
而洛彦,是掌握生杀大权,高高在上的掌控者。向来只有他见人哭喊求饶的份,从未有人能擡头直视他。
而现在,他又跌回方青和脚下,成为一只随时丧生的蝼蚁。
方青和给他灌了毒药,解药自然也只在其手中。
而此刻的方青和正低着头,用一种极其轻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洛彦。
“你倒是令我意外。”
嘴里的布没有撤去,洛彦依旧发不出声,可此时他却恨不得连双耳都一同堵上。
“怎麽?想开口?”方青和俯身,直视那双充满怒气的眼,嘴角却勾起笑,“我给你这个机会。”
“方青和,你别得意,总有一天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失去禁锢,洛彦也笑,却笑得阴森恐怖。
方青和还捏着手里的深红小瓷瓶,那里曾装着一种发作起来令人疼得撕心裂肺却又不致命的剧毒。现在瓶里的毒液已然入了洛彦的口。
“还行吧。”方青和像是在回应洛彦,却又牛头不对马嘴。
而後,他话锋一转,“不过,你死後,我会派你师父去替你收尸,免得你们师徒情深一场却连最後一面都见不到。”
洛彦变了脸色,不是因为对方提起石横,而是因为他是真的有可能死在方青和手里。
“我死了又如何?”洛彦目光狡黠一转,“想杀你的人多的是,你还是逃不掉。”
方青和听懂了洛彦的弦外之音,“你倒是比之前聪明。”
“那你倒是说说,玄幽阁,想杀我的人,是谁。”
“是谁?”洛彦眉毛一竖,语气竟有些不可一世,“当然是我,这辈子我做梦都想将你碎尸万段。”
话题又绕回了原点,方青和也不急,可捏着小瓷瓶的手也还一直未松。
“你好好想想看,这毒,可快要发作了,到时候,越疼只会越清醒。”
洛彦向来是吃软不吃硬之人,方青和越是威胁,他便越要挣扎反抗。
“连石横都想杀你,你还用想有谁?”
“这麽说,你倒是想和石横一起交流一下心得?需不需要我安排让你们见上一面。”
洛彦自然不会忘记是谁将他引入尊月楼的圈套,但他对石横,也仅仅是厌恶蠢人的恨,对方青和可不同。
洛彦掀开眼帘,一双连眼白都泛着红的眼眸藏在浓密的眼睫毛下,叫人不寒而栗。
“比起见石横,我倒是想见见你的爱徒林月初。”
方青和眯起眼,在对方的挑衅下直起身子,一脚踢翻洛彦。
一双素色靴残忍地碾在洛彦被刀划破的伤口,鲜血不知方寸地染红了素靴。洛彦疼得眼角都沁出眼泪,嘴上却依旧不肯罢休:
“他又喜欢上一个男人,哈,真是——”
“你觉得,当年一事,他就没有怪,过,你吗?”
洛彦疼得面目狰狞,连话都不成句,方青和早就收回脚,可身体上疼痛却毫未减轻。不仅如此,除了右手,洛彦竟惶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几乎是每一处,都隐隐约约似针扎,似刀搅。
难道是毒发作了?洛彦疼得龇牙咧嘴,冷汗从额间密密麻麻泌出丶滚落。
这会方青和倒是不再动怒,只在一旁瞧着洛彦疼得扭曲狼狈的模样。
越来越疼了。那针还在扎,刀还在搅,全身上下的骨头也像是被人一点一点劈开,连头发丝都感觉得到疼。双手双脚被束,他连蜷缩都无法做到。
洛彦还不知道,在方青和眼里,他的身体不自觉往後弓着,连眼神也变得涣散。
若是洛彦能仔仔细细看看自己此时此刻的模样,怕是恨不得咬牙自尽。但他已经被疼痛折磨得失了理智,就像狂风中摇曳的细枝,横竖由不得自己。
“你将幕後之人告诉我,我便将解药给你,我说到做到。”
方青和对眼前的冷眼相对,可这话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撕开了洛彦的心。
汗水糊了洛彦的眼,叫他在这阴暗之地迷失。
不能说,不能说!他不断在脑海里呼喊着那几乎就要崩断的意志,可这一切被极大的痛苦摧毁。
“是隐主——”喉咙里艰难呕出一句,洛彦怨恨地紧闭双目,瘫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