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生毫不犹豫。
何月接着道:“好,既然如此,师姐还希望你要有一双明辨是非的眼睛和一颗不偏不倚的心。”
“我会。”
“既然如此,师姐便放心了。”
虽然何月嘴上如此说,但在江暮生眼里,她收敛起的神色却越发严肃,周身仿佛漂浮着暴雨前沉闷厚重的乌云。
“卜言含向我说了玄幽阁的幕後之主,”何月咬着牙,一脸复杂凝重,“他说,程科便是玄幽阁背後的那双大手!”
“程……师父?”
何月之话无疑是对江暮生産生了重大的冲击,他哑了声,浑身僵在桌前,好长时间连眼睛都忘记眨。
何月知道江暮生会是这幅模样,因此在来时的路上,她心里早编排好措辞:
“你不要太过担心,此事只是卜言含一人的片面之语,况且玄幽阁一向卑鄙狡诈,我们切莫落了他的圈套。”
江暮生是因为此事而恐惧无措吗?
是,却又不止。
何月对程科与纪闻书一行人的恩恩怨怨一无所知,可江暮生却在林月初那听了个七七八八。在何讲述此事之时,纪闻书嘴里那个毫无人性丶杀师害友之人,与至今躲在暗处之人竟无意重合。
若一个人是偏见,是诬陷,可当两人不谋而合齐齐将矛头指向一人呢,江暮生还能安慰自己这一切都是不真实的误会吗?
何月见江暮生如遭雷劈的崩溃神情,心里的不安与担忧也被激起。当初,在卜言含开口指认师父时,她与叶鹿灵虽同样大吃一惊,但更多的是感觉难以置信地荒谬,但眼前的江暮生的反应明显超出此范围。
何月一脸不可置信地抓住身体僵硬的江暮生,不管他受惊的颤抖,脱口而出: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师姐?”
江暮生身体又是一颤,同时眼神茫然又惶恐地瞟了何月一眼,像是不知如何开口,也想在刻意回避什麽。
一旁的林月初终于沉不下心,他同样将手搭在江暮生的另一只手上,却是在安抚对方。
“让他好好缓缓吧,他会同你开口说明的。”
————
自从纪闻书与方青和彻夜长谈後,她便一直留在尊月楼,毕竟此刻,她与方青和都有同一目标——杀死方青和。
可谁都知道,这件事情并非触手可及。十五年前,纪闻书便惨烈地失败过,十五年後,当旧事埋入尘土,想要再次翻开无异是刻舟求剑。
如今程科已稳坐掌门宝座多年,底下有千千万万弟子对其崇拜敬仰,想要推翻他谈何容易。
况且纪闻书如今一无所有,唯一的证据也在十五年前埋葬在火海,单凭一张话都说不利索的嘴,除了同样身受其害的方青和,还有谁愿意信她?
他程科踩着前人尸骨功成名就,偏偏纪闻书窥见真相却又对他束手无策。
不过,好在奉天派并不是掌门一人揽权,掌握一定话语权的还有四大长老。纪闻书已经设想过,若她将过往一切禀报给四大长老,能不能就此让程科身败名裂另说,至少,她不能容忍奉天派由此人掌控。
方青和同样对程科恨之入骨,自从那日自戕不成後,他便把这无尽的懊悔转化为对程科的浓浓恨意。
他自然想要程科血债血偿,但与纪闻书不同的是,他丝毫不在乎程科是如何偿命,无论证据是否存在,无论是否有人信任他,这都不妨碍他给予这个道貌岸然的人最痛恨的一刀。
于是,被仇恨笼罩的二人便没日没夜地思寻复仇之计。
纪闻书走明路,方青和走暗路。但无论明路暗路,二人都需要一个接近程科的机会
直到今日,弟子前来禀报,奉天派弟子何月前来求见。
纪闻书也是奉天派弟子,也在奉天派有过一段天真美好的时光,心里也总有几分眷恋,遇到奉天派弟子时难免有所触动。加上听说何月是为了师弟来到此处,心里也多多少少对这个奉天派弟子有了些许好感。
何月自然在江暮生口中得知纪闻书一事,也知此事非同小可,正因如此,她才必须见纪闻书一面。
当纪闻书站在面前时,何月恭恭敬敬向其行礼。而後开门见山,将此行目的尽数向纪闻书说明——她希望与纪闻书一同调查此事。
在纪闻书诧异的目光中,何月开口解释:
“我知道,前辈定有不解,我既是程科徒弟,又为何要插手此事?”何月顿了顿,擡起头直视纪闻书,“但,正因为我是程科徒弟,我才要亲手将此事探清楚,为师父正名也好,还您一个公道也罢,总之,我无法袖手旁观。”
闻言,纪闻书久久说不出话。
她并不是不信任眼前这个字字肺腑的女孩,只是她清楚,程科的结局已定,对程科有如此信心的何月必然会遭受重大打击。
但话说回来,她不正差一个进入奉天派的好时机吗?
在漫长的等待後,何月终于听到那声沙哑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