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你的嗓子?”
程科并没有回答纪闻书,也许因为他本就无法回答
“拜你所赐。”
纪闻书嗓子的确坏了,不止外人觉得嘶哑难听,她每说一句话更是如同吞针般煎熬。当程科假意惺惺地询问时,纪闻书简直怒极反笑。
“我不明白师妹为何对我有如此恶意,但你说得我都会记在心上,而後尽早查明。不为别的,只为让师父安心,只为让师妹放下仇恨。”
当着四名长老的面,程科的确是演得一出好戏。纪闻书自知与程科在此掰扯只是白费口舌,于是,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只馀程科与四名长老在厅中商议。
既然纪闻书已经离去,程科也就无意逗留。三言两语试探出了四人的口风,他便假借要事离去。
不论如何,他还是奉天派掌门。只要他是奉天派掌门,四名长老自然无法端平心里的秤。可他是否真的无辜?怕是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了。
想到此处,程科已然隐隐勾起嘴角——谁说做掌门没烦恼呢?此刻的他多想仰天放肆大笑。
现在,一切都已成定局,就算十五年前纪闻书没有死于其剑之下,现在贸然闯进奉天派也无济于事。
程科如此想着,不知走到何处,忽然脚步一顿:
“都准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
一个声音兀自响起,而後地上难以察觉多了一个影子。
程科不再回话,径直离去。
————
何月一手提着煤油灯,一手捏着钥匙,穿过长长幽黑通道,向关押着卜言含与罗回的牢房走去。
与时正直寒冬,阴暗狭小的牢房也不会像夏季般潮湿腐臭,但即便如此,这里每一处角落还是飘散着难以言喻的酸臭。
自卜言含被压入此地後,何月只前来探望过一次。与拼命恳求要见师父的罗回不同,卜言含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无论她询问何事,对方都不说不闻。何月自是气愤,但更多的还是无奈。
一朝之间,卜言含从衆人敬仰的清泽派大师兄沦为人人喊打的叛徒丶杀人犯,以至于如今只能蜷缩在阴暗的牢狱,卜言含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也是正常。可事在人为,当初被他们杀害的弟子就不可怜了吗?如今一切,不过也是因果报应。
何月一面想着,一面打开牢门。
牢里无灯,全凭何月手里一盏明灯晕开一片昏黄。光亮所及处,便是何月目光所及处。
牢房并不大,何月几步便能走尽,可奇怪的是,为何左看右看都不见二人?
“卜言含?罗回?”何月试着呼唤了一声。
与此同时,在光亮未肯施舍的角落里,倏然响起一声干草摩擦声。
何月闻声而去,只见罗回颓然的靠在角落,一双眼将阖未阖地虚张着,透过缝隙,何月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哀怨与悲凉。
“你怎麽了?”
何月急忙放下手里的煤灯,也是这时,她才後知後觉——整间牢房里竟然散发着一种似有似无的血腥味,只是方才在其他杂味的掩盖下,何月才未能察觉。
“罗回?罗回?你受伤了?回答我!”
何月徒劳地呼喊着,此时的她并不知道,罗回不是不愿回应,而是他再也无法开口说话了。
在昏暗的灯光下,罗回眼角划过一滴晶莹,而後,他张了张嘴
——罗回被割了舌头。
罗回已经将嘴牢牢合上,可那残缺依旧在何月眼前浮现,让她挥之不去。罗回在此,那卜言含呢?
“卜言含!”
何月顾不得干草上脏乱,摸索着在另一个角落找到卜言含。
与罗回一样,卜言含同样被割舌。
他虽不张口,可那个凄凄的眼神,何月一眼便懂。
“这是谁干的?谁私自动刑!”
表面上,那人是割了两个该死之人的舌头,但何月明白,这其中怕是隐藏着更大的阴谋。为了让两人开不了口,所以才割了两人舌头,为了最小限度内不引起他人注意,才只割了两人舌头!
在何月思绪万千之际,原本死气沉沉的卜言含忽然壮着胆子将手攀上何月的手臂。
何月虽不明所以,却也没有闪躲,任由卜言含动作。
摊开何月的掌心,卜言含用那只修长却又脏污的手指在何月白净的手心落字。
何月在心里感受着,当卜言含落字过半时,她立刻心里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