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刺
程科高坐于台。在奉天派掌门下方的,是四位两鬓斑白,目光深邃的老人。
“程科。”
长老们唤的是奉天派掌门,却又不以掌门称呼,“为何要如此大动干戈,一个小小的尊月楼,如何能入了你的眼?”
此话看似是在贬低一贯不入正派之眼的尊月楼,可程科却明白着几个老狐狸的弦外之音——奚落他的兴师动衆,小事大做。
程科眼底的神色变了又变,最後与嘴角的微笑相融:
“尊月楼实在太过猖獗,不仅出手伤我奉天派弟子,还欲往奉天派泼脏水,各位长老要我如何能忍?”
“距离上次大战不过短短十五年,如今江湖太平,奉天派也正处于如日中天之时,贸然掀起腥风血雨,怕是不妥。”
“不妥?”程科嘴角勾起的笑意越来越浓,眸光却越发阴鸷,“这有何不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难不成真要让尊月楼踩在奉天派头上後才後知後觉悔不当初吗?”
程科此番言论着实偏激,落座于最右侧的长老不知出于何意,捋着胡子悠悠开口:“你还是一点没变啊。”
一点没变?在几个老头质疑的目光下,程科双手一摆,身体往後一倚,一双薄情眼漫不经心环视过座下几位,颇有几分洒脱。
他自是初心不改,也正因如此,他才能走到今天。
“我怎麽会变呢?”程科还是笑,笑得阴森,笑得悚然,“我可是一心一意为了奉天派啊,长老们。”
“那你赶走纪闻书,可还是为了奉天派?”
“自然,她满口胡言乱语,实在是有损奉天派清誉。”
“我看倒未必,”开口说话的长老,依旧是一副不悲不喜,不嗔不怒的淡然模样,“至少你的确曾对苏舷行出手。”
“不错,我的确曾对苏舷行出手,不过,我想我还能再做点什麽。”程科眼一闭,嘴唇一啓,“来人,送几位长老回密阁。”
这几个成精的老狐狸!
在四大长老被恭送出门後,程科猛然睁开眼,手一起一扬,案台上的笔墨纸砚瞬间扑落在地,上好的毫毛笔不甘地在地上撒泼打滚,短暂地反抗後又无能为力地让一切归于宁静。
他们说得对,程科就是程科,从来也没变过。即便十几年高于掌门之位,他也依旧还是那个眼睛容不下一点沙子的程科。
程科虚扶着扶手,阴鸷的眼神掠过一地狼藉,掠过无人之座,不知透过何处落在何方。
纪闻书究竟与几个老狐狸说了多少?几个老狐狸又听进多少?今日几人到底是真为了奉天派与尊月楼一事而来还是独独只为试探他?
不过,几个大限将至的老头的看法,就真的如此重要吗?
当眼前的虚影重叠之际,便是程科定心之时,“来人。”他唤,门外立刻有两名弟子低垂着眉眼匆匆而入,“把这里收拾干净。”
弟子没有搭话,而是径直俯下身去拾那被人用作发泄的纸笔。拾起,又快速将其摆放在案,整整齐齐。
程科垂眸看着眼前两个手脚伶俐的弟子,忽然心念一动:
“你们是何人门下弟子,看着实在面生。”
可这两名弟子实在胆大包天,面对掌门的询问,竟充耳不闻,只是重复着手里的动作,原本已归位宣纸墨砚在二人手中起落挪动,十分无辜。
“说话。”程科沉着声就要将二人身体一掰,不料率先迎接他的,是突如其来的从对方袖中刺出的利刃。
好在程科并未贴近此人,二人之间也保持着一步之距。因此,在利刃突袭之时,程科立刻往後一闪,对方手里的锋利才堪堪擦过他的腰际。
与此同时,另一名弟子也同样亮出泛着寒光的短刃逼近程科。奈何程科已有所察觉,早在对方右手一低时,程科手疾眼侧身一转。
“你们究竟是谁?”程科侥幸躲过一劫,随即凝聚内力与掌心之上,在对方收回刀刃之时,程科同时出掌。
这一招并不能致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刺客于死地,但却反应了对方敏捷的身手。两人跃上案台,居高临下凝视着程科。
程科也同样注视着二人的眼。两名刺客着装与其他弟子无异,一身青白衣袍,两张脸也并未遮掩,可程科却觉得怪异无比——不是因为陌生,而是因为眼前两张脸像是虚浮在二人面容之上般虚假丶不合。
二人依旧对程科的质问不闻不问,仿佛他们的目标只是为了取得程科性命。不过,他们虽并不与程科对言,行动上却暴露了许多。
两人招式并不出自同一门派,一柔一刚,一缓一快,手中两把短刀在空中划过无数虚影,但也只是划过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