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庄过后,列车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度明显快了起来。
车轮碾过铁轨接缝的“咣当”声变得轻快而连贯,车身也不再那么剧烈地摇晃。
窗外是连绵起伏的燕山余脉。
偶尔经过河谷,能看到结了薄冰的小溪和光秃秃的杨树林。这边的温度明显比四九城低得多。
空气凛冽而清新,冲淡了守车里淤积的煤烟味。
张霖前世来过这里,唯一的印象除了山,就是风。
关沟那一下异响之后再无波折。
王车长确认是过岔道缓冲器受力不均导致的正常震动,但张霖处长并未因此放松警惕。
警戒班次依旧严格执行,两小时一轮换。
守车里的人渐渐适应了这单调而巨大的噪音和颠簸,但精神始终绷着一根弦。
吃饭是就着凉水啃自带的窝头、咸菜,或者用王车长的小铁炉煮点挂面,撒点盐。
张霖自己的系统背包里有吃的,但是没办法一直往外拿。
只能偶尔给大家打打牙祭,装作是从自己的行囊中拿出来的。
睡觉只能靠在冰冷的车壁上或蜷在板凳上打个盹,枪不离身。
一路向西,过沙城、宣化,在张家口南站停了整整五个小时。
换车头、编组、加水加煤。
张霖带着贺堂亲自下车,在站台上来回巡视那三节棚车。
铅封完好,车门锁具纹丝不动。
站台上人来人往,穿着各色棉袄的旅客、扛着麻袋的搬运工。
王铁军、赵建国几个持枪警戒的保卫干事,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扎眼,引来不少好奇或警惕的目光。
张霖冷峻的目光扫过人群,手始终没离开大衣口袋里的枪柄。
离开张家口,地势渐趋平缓,景色也变得开阔荒凉。
广袤的塞外高原上,枯黄的草场一望无际,散落着低矮的土坯房村落。
风更大了,卷起沙尘,打得车皮噼啪作响。
气温骤降,守车里的小铁炉必须一直烧着,才能勉强驱散侵入骨髓的寒意。
杨厂长裹紧了大衣,脸上带着长途颠簸的疲惫,捶腰的动作变得更加的频繁。
过集宁南站后,空气里开始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硫磺的工业气息。
远处的地平线上,开始出现巨大的烟囱轮廓,浓密的烟柱直插铅灰色的天空。
铁轨两侧,堆积如山的矿石、焦炭和建筑材料越来越多。
低矮的工棚、忙碌的工程车辆、戴着安全帽的工人身影也渐渐密集起来。
“堡头快到了!前面就是堡头东站!”王车长指着窗外远处那片巨大的建设工地,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火车也适时地拉响了汽笛,长鸣声在空旷的工业区上空回荡。
车明显慢了下来,“咣当”声重新变得沉重而拖沓。
列车缓缓驶入堡头东站庞大的货运场区。
站台比丰台站更加简陋,大多是土台子,堆满了各种等待转运的物资。
空气中那股混合着煤烟、焦炭、铁锈和沙尘的味道也更加浓烈刺鼻。
远处,堡钢建设工地的轮廓清晰可见。
火车终于在一阵剧烈的缓冲撞击后,彻底停了下来。
车头喷吐着大团白色的蒸汽。
“到了!”王车长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腰腿。
守车门一开,塞外深秋凛冽的寒风夹着沙尘猛地灌了进来,呛得人一阵咳嗽。
站台上,已经有一群人迎了上来。
为的是三个人:一个穿着深蓝色中山装、披着军大衣的中年干部;一个戴着眼镜、穿着灰色工装的技术干部;还有一个穿着深色棉制服、腰板挺直、眼神锐利的中年人,显然是保卫口的。
他们身后跟着几个秘书模样的人和几个穿着包钢工作服的青壮工人。
张霖和杨厂长率先走下守车。
贺堂紧随其后,打了个手势,守车里的保卫干事们立刻持枪鱼贯而出,在王铁军和赵建国的指挥下,迅在三节棚车周围散开警戒,枪口自然下垂但保持着高度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