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事需处理。”
沈绎看了一眼趴睡在桌上的少女,交待了紫电和破竹几句。紫电想起临行前自家主子的交待,罕见地听从了这位文官太医的吩咐。
沈绎转身离开,他和夏贤妃之间的账,该好好算一算了。
如墨的夜色笼罩整个行宫,碧霄宫内零落摇晃的宫灯散下昏黄的光亮,映照着殿内错落着飞速晃动的黑影,耸立的宫墙将院内的刀光剑影与浓重的血腥之气隔绝,行宫之外的山林中散落着点点星火,似隐隐交织成一张密网,悄然包围整座行宫,慢慢收拢。
这样的夜晚注定不会平静度过,暗流涌动下,随时都可能掀起惊涛骇浪。
终于,宫门大开,如黑暗中骤开一张巨口,吞噬万物。
碧霄宫内杀伐之声渐止时,东方已露鱼肚白,晨曦微光缓缓洒入殿内,映照着满地狼藉与横陈的尸首。
永安帝身着玄色龙袍,静静地立于殿前石阶之上,他目光沉冷,似冬日寒霜,居高临下地看着被羽林卫控制,跪伏在地的夏贤妃。
夏贤妃鬓发散乱,面色苍白如纸,却仍强撑着不肯低头,她擡眼望向峻肃一如从前的天子,冷笑一声,突然向颈侧的衣领咬去。
一旁的羽林卫措手不及,正要阻挡,却见一粒黑影迅速落入她口中,立时吞下。
夏贤妃轻笑:
“成王败寇,既然输了,臣妾并不打算茍活,陛下也休想从臣妾口中问出半句话!”
永安帝蹙紧眉头,却见一人从侧方拾阶而上,道:
“贤妃娘娘尚有许多事未了,竟想这样轻易赴死麽?”
沈绎缓步而来,眸色清冷,先向永安帝行了个礼: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放心,贤妃娘娘暂时死不了。”
夏贤妃不可思议地看向他,待发现自己准备好的本该顷刻就发作的烈性毒药服用下去竟没有半分感觉後,她瞳孔骤缩,明白了过来,嘴唇微微颤抖,指着面前的浅衫男子:
“你,你对本宫做了什麽?”
沈绎神色淡然,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她:
“娘娘应该问的是,微臣如今想做什麽。”
他向永安帝跪地俯首:
“陛下,微臣要替父伸冤。”
“更要替二十年前被毒害的皇长子,和太後娘娘讨一个公道!”
夏贤妃闻言,浑身一颤,仿佛被雷击中,瞬间瘫软了下去。
~
纪云瑟再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厢房内,有刺眼的光亮从窗棂透进来,周遭一片寂静。
她缓缓坐起身,脑袋仍有些昏沉,但却神志清明,没有了昼夜未眠的疲惫。
她揉了揉太阳xue,所有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刀光剑影丶血色弥漫的画面一幕幕闪现在脑海中。
结束了麽?
她立时掀开被衾,下床趿了鞋向房门走去,正巧崇陶端了水过来,忙放下木盆,过来扶着她坐下,纪云瑟拉住她的手,急切问道:
“怎麽样了?”
崇陶神色如常:
“姑娘,已经结束了。”
“成安侯世子带着兵马及时赶到,解了行宫之围,夏贤妃和蔚王的叛党悉数被擒,局势已定。”
纪云瑟微微松了口气,又问道:
“为何他还未回来?”
崇陶愣了愣,方道:
“姑娘放心,姑爷已经遣人来说要审问叛党,今日恐不能回。”
“让姑娘您好好休息两日。”
纪云瑟微微攥紧了衣袖,道:
“紫电呢?”
崇陶直言道:
“穿杨已经回来,咱们这里没什麽事,他自然帮姑爷审犯人去了。”
顿了顿,她颇有几分自豪,道:
“姑娘,您不知道,昨日您刚睡下不久,穿杨就领着京北大营的兵马赶了过来。您昨儿个还说他不是朝廷中人,怕他这事办不成,谁承想,他竟然真的说动了京北大营的统领,带兵前来救援。”
“奴婢就说嘛,二小姐给您挑的人,怎会有错?”
其实也不难料,毕竟那是陛下的亲笔手书,那统领总得掂量掂量,估摸着也让人打听到了北疆军已经到了京郊的消息,这才不敢怠慢。
不过,纪云瑟在意的却不是这个,她的目光落在门外,那抹未散的晨雾中,似还残留着昨夜厮杀的血腥气,突然一阵不祥的预感袭来,她抓住崇陶的手,默了默,问道:
“是不是晏时锦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