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麽一出声,人潮又往後退了一截,七零八碎的声音响起∶
“是啊,且不说能不能杀死他们,好不容易立了件大功,结果还要畏罪自戕,哪个傻子才会愿意。”
“待城主发现後,你们以为自己还活得了吗?!”司云咬咬牙,下了最後通牒∶“能取他们项上人头者,我会向城主求情,以饶他一命。”
“你对你们还真是忠心耿耿,真叫人羡慕。”少年不知何时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此,白衣拂过之处,衆人利器尽皆退散,一时竟无人敢动手。
“你现在派人去修好雕像,或许还来得及,”他在距司云几步远的地方站定了,微笑道∶“晚了,那可真就只有等着被砍头的份。”
“是你?”司云握着长鞭的手颤抖着指向他,相比起愤怒,眼里更多的却是惊惧,“这麽短的时间,你……你是怎麽做到的?”
雕像所处位置毫无规律可言,常人根本不可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将暗门一道道找出,除非他……
“难不成你也是为了……”
“几尊石头罢了,何足挂齿?”谢长宴脸上笑意扫荡得一干二净,“是杀我们重要,还是雕像里的东西重要?”
“谢兄,你……”曲凌飞这时才从惊诧中回神,道∶“同行一路,我竟现在才发觉谢兄你的实力,果真不凡。”
哪知司云毫不理会这话,一甩手中长鞭,怒道∶“给我杀了他们!”
一时间人头攒动,曲凌飞立刻退到秋雁身旁,“师妹,躲我身後。”
“有什麽好躲的?”秋雁避开他的手,偏要站在前面,直勾勾盯着司云,一字一顿道∶“我告诉你,我们不仅要毁掉这些害人的雕像,等那位城主来了,还要连他一起送下地狱去!”
“谁要送我下地狱?”
一道阴冷的声音忽然响起,一时竟辨不清是从哪个方向传来,方才还是万里无云的天空骤然暗沉,一个黑袍人影踏空而来,犹如纯白背景下一枚黑子突兀地出现在衆人视野中。
除那五人外,其馀城民纷纷惊恐万状地跪倒在地,不断磕着头,口中念叨着∶“恭迎城主大驾光临……”其中还断断续续夹杂着“城主饶命”一类的哭腔。
原来这位便是能让他们甘愿赴死的城主麽?秋雁心中一凛——她方才说了那人的坏话,岂不是被听了去?罢了,听见便听见了,他们这麽多人在,还能怕了他一个不成?
“阿云,他们又惹了什麽祸?”黑袍人轻飘飘落下,足尖点地,面朝着一衆城民,微微笑道∶“我说了多少次,不可对路过客人无礼。”
“是,城主,”司云双膝跪地,闻言猛然擡头,道∶“属下失职,他们……他们把雕像给……”
“你猜我为何会来?”城主叹了口气,“我早知道了。”
司云膝盖蓦地刺痛,她脸色不由得变了变,却一声不吭地忍了下来,“望城主责罚。”
“责罚?”城主眉毛轻轻拢了拢,轻飘飘的语气却令听者毛骨悚然,“是你弄丢了雕像,那我只好把你做成雕像了。”
听这话的意思,似乎还有些惋惜。
把人做成雕像?李今棠从没听过这样恐怖的话,连想象都变得困难——虽说方才砸雕像只是为了自保,但难道只因这麽一个举动,便要害了整座城的人麽?
“亏他们还对你如此尽忠,有你这样的吗?”秋雁早看不下去了,这句话更是听得她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当即讥讽道∶“为了几尊雕像杀人,还要把人……把人……我还道你是什麽活菩萨,原来却是个蛇蝎心肠。”
“住口!”有人帮着说话,那司云不知怎的却怒了,“城主要杀要剐,何时轮得到外人指摘?”
秋雁一时语塞——她方才为什麽要帮这群人说话?他们凭着几尊雕像,还不知害死了多少无辜之人。
“原来你们当中还有位姑娘,”那城主终于转过身来,不再以黑袍背影示人,“姑娘好胆识,不比我手下这一大帮男子逊色。”
听到他将自己师妹同这帮人作比较,曲凌飞皱了皱眉,甚是不悦,却也并未发作,只微笑着拱了拱手,道∶“我等原本只是路过,奈何架不住您手下的热情好客,现在看来,恐怕只能斗个你死我活了。”
“小兄弟,我看你倒挺合眼缘,”黑袍人一收折扇,身形倏地跃出,快如闪电,“那就先解决了你!”
曲凌飞忙擡剑格挡,却被他硬生生逼得接连後退。南宫修见状正欲上前相助,却又被围攻上来的城民束缚住了手脚。
“师兄!”秋雁又惊又怒,一心只想上前相帮,奈何那司云挥动长鞭拦在身前,她一步也脱身不得。
那股力道愈来愈强,曲凌飞只觉双臂近乎脱力,就在折扇即将割破喉咙的那一瞬,一道金光蓦地横贯而出。少年白衣猎猎作响,以两指夹住那柄折扇,瞬息之间将人拖到了一旁。
“谢兄,多丶多谢。”曲凌飞死里逃生,此刻连话也不说说不利索。
那城主却不追击,只在原地看着他们——也不知究竟是在看谁,他偏了偏头,目光中流露出疑惑,又像是不太确定∶“是你?”
“去帮他们。”谢长宴淡声道,待曲凌飞走後,他忽觉眼前如生起浓雾一般,视线有一瞬的混沌。
是那毒素起了作用,他闭上眼,也不担心对方是否会趁机偷袭,兀自运起灵力欲将毒逼出。
“谢安!”少女声音忽地响在耳畔。
他蓦地睁眼,一道极强烈的白光直刺而来,他身子猛然一晃,已被人推到了一边。
“谢安,你没事罢?”李今棠焦急地跑过来,擡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看得清我是谁吗?”
“师妹?!”然这声音却不是出自曲凌飞。
少年闻声冷冷擡眼,见黑袍人失神地看过来,只在那一瞬,他鬼使神差地擡手搭上少女的腰,轻轻将人揽了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