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神经经的,有点吓人。
新年讨喜庆,朝臣们轮番向建德帝献了礼,逐渐轮到了外节使团。
蒙人与大宁多年未曾有过往来了,为表重视,使节团的位置还算靠前,领头的使臣名叫昂格尔,汉话说得比较流畅,表达了下可汗愿与大宁永世求和的意思。
两族交战多年,本就彼此仇视,大宁的朝臣们看不惯蒙人,昂格尔的态度不算恭谨,但又能用两族的礼节不同来推脱。
建德帝不大高兴,只是打了多年的仗,劳民伤财,国库空虚,朝中主和派居多,建德帝人到中年,也没刚登基时的意气了,若是能平息战乱也是好事。
见大宁的皇帝如此好说话,使节团的气焰霎时高了一截,昂格尔眼底掠过一丝不屑,笑意傲慢:“说起来,多年之前,我曾在辽东与大宁的皇帝您见过一面,想来如今双方和解,也是天意。”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了。
建德帝当年亲征,差点被抓去当了俘虏,这事于大宁和建德帝本人而言,都是莫大的耻辱,蒙人明明战败还敢如此嚣张,当众提起此事,这不是在故意扇他们耳光么!
感受到周围瞪过来的不善视线,昂格尔却丝毫不惧,甚至不嫌事大地抱着双臂,轻蔑地扫了圈周遭的面孔:“我们蒙人过节,都要跳舞摔跤喝酒,可惜你们汉人的舞软绵绵的,酒也没意思,不如比一比武艺?”
满席死寂。
年纪大点的,还沉得住气,年纪轻的,已经一拍桌子要站起来了,又被家里的长辈忙不迭拽回去。
这昂格尔如此狂妄,也是有资本的,他在蒙军中是一员悍将,赢了不少胜仗,个子比旁人高了快两头,肌肉贲张,气势迫人,很不好惹。
在建德帝没开口之前,最好别轻易出头。
段行川却坐不住,冷冷开口:“比就比,怕你们不成?”
昂格尔闻言看过去,觉出几分眼熟,又瞅到旁边的靖国公,忽然明白了这小毛头是谁,咧开了嘴:“哦……你是那个段将军的孩子?当年他战败,脑袋在城墙上挂了几日,难怪我觉得你眼熟。”
段行川的脸色霎时一黑,眼底掠过杀气,便要冲上去,却被靖国公按住了。
这昂格尔明显就是故意在挑事。
平时跟武将们不对付的不少文臣脸色涨红,起身怒斥蒙人使团:“野蛮,粗鲁!”
“这里是大宁都城,你等战败求和,拿出的便是这般态度?”
昂格尔毫不在意,用汉文夹杂着蒙语耍无赖,假装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在座就没有一个人会蒙语?”
把其他人气得不行。
他正得意之际,忽然听到斜前方传来道低沉微哑的声线,带着几分少年的清冽气息:“昂格尔,去年你才在辽东败于我手,如今又是你来大宁求和,想来也是天意。”
听闻那位不好惹的谢首辅得病修养,昂格尔就连大宁的皇帝都不尊重了,其他人就更不放眼里,所以压根没注意过皇子席位上的毛头小子们。
乍然听到这道噩梦般熟悉的声音,他的脸色倏然一变,猛扭头望去,撞进道幽黑冷漠的眸光中。
他没来由一个哆嗦,见鬼似的瞪着盛迟忌,脱口而出:“你?你为何在这!”
众人看看七殿下,又瞅瞅昂格尔,一头雾水。
随即回过味儿来,听说七殿下是从辽东找回来的,据说还参过军……难道曾遇到过昂格尔,还将他打败了?竟如此有缘!
盛迟忌平时不声不响,这时忽然开口,镇住了嚣张的使节,找回几分面子,建德帝龙颜大悦,眉目间都多了几分骄傲:“哦?朕竟不知,使臣与朕的皇儿还有此过往?”
昂格尔更见鬼了,简直怀疑是自己汉话不精,所以听错了:“皇儿?!”
谢元提抬杯一敬,淡淡用蒙语道:“这是我朝的七皇子,自然在此。”
昂格尔彻底哑巴。
盛迟忌冰冷的脸色微不可见地融化了点。
他忽然开口,自然不是为了替建德帝找回场子,只是因为在辽东待了多年,恨透了这些带来战乱的人。
没想到元元会为他开口。
元元果然关心他。
众人虽然不知道盛迟忌与这蒙人大将的具体过往,但见对方气势弱了,都觉狠狠出了口气,穷追猛打:“七殿下与昂格尔将军还有此过往?不如细说一番?”
“哈哈,前些日子,七殿下与猛兽搏斗,宰了一头猛虎,不知与你们相比又如何?”
“还比武吗?”
昂格尔脸色忽青忽白,大概是真吃过盛迟忌的亏,不再言语,一屁股坐了回去,隔了片刻,跟身边几个脖子上隐约露出刺青的人低低交谈。
但那几人似乎不太买他的账,并不怎么回应。
见盛迟忌得到全场的注视,被众人追捧,建德帝甚至露出了欣赏之意,给盛迟忌赐了壶酒,高贵妃和高振兄妹的脸色都不大好。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为了表现出大宁的大国风度,其他人也闭上了嘴。
兰妃朝下看了眼二皇子。
被母妃注视着,二皇子垂下头,饮尽杯中的酒,随即又很快倒满一杯,起身向建德帝敬酒。
他唇舌如蜜,笑盈盈地说了番漂亮话,当众题诗一首,庆祝新岁,又赞颂建德帝,哄得建德帝最后一丝阴云也淡去了,也给他赐了一壶酒。
盛迟忌和二皇子今晚都得了夸赞,勤勉上进的三皇子立即跟上,见此情状,病歪歪的四皇子也以茶代酒,跟着做了首诗。
三个皇子接连献诗,在场官员纷纷鼓掌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