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提绷着脸,用帕子再次拭了拭唇角,随即果断翻脸:“你该回去了。”
皇宫再怎么好,还是自己的家中更惬意,暂时脱离了宫里的那堆烦心事后,谢元提在家里很是悠哉地待了几天。
盛迟忌白日里忙完,晚上就爬进谢府来骚扰谢元提,再满意地被谢元提踹走。
从前是翻窗,现在是翻墙,身手倒是愈发矫健熟练了。
谢元提感觉就算他以后当不上皇帝了,也能在江湖蟊贼这条小道上大放异彩。
就这么过了几日,谢元提提前收到个消息。
蒙人使节团到了,也可以说,是又到了。
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蒙人那边不会没动作,前几日就递了信来,求见大宁的皇帝,奉上比原先多了三倍的赔偿,恳请道歉和谈。
这两年天气多变,牧民的日子不好过,牛羊病死得多,战马也快供养不起了,本来年年来大宁打草谷,偏偏战事频发,大宁人应付多了他们,也有了经验,很少让他们得逞。
蒙人的铁骑不如从前勇猛了,大宁看着却还是老样子。
大概老可汗也明白,若是大宁真的举兵全力来袭,他们无法抵挡,既然不能吞下大宁,就得与大宁和平相处。
最好是能尽快恢复关外的互市,从大宁人手里换些必备的东西回去。
所以这次老可汗颇有诚意,先是道明自己并不知情,都是底下人擅自行动,随即又叫人绑了主谋四王子,派人送来给大宁的皇帝随意处置。
谢元提被唤进宫里,抵达武英殿,听到四王子被绑来时,眉梢不由轻轻扬了下。
虽然他一直在坑四王子,但他可没想到四王子真的会被绑送来京。
他预想中的是,那个奇人四王子不可能束手就擒,最好立刻跟老可汗窝里斗打起来,等他们两败俱伤了,也方便他捡便宜。
莫不是离那位四王子变成疯子还有些时日,居然就这么巴巴儿地来送死了?
谢元提思忖之际,户部尚书拱手道:“在原先退还占领的城池与赔礼之上,蒙人愿再割让一片肥沃的土地,赔偿大宁车五万辆,良马五万匹,牛羊各两万头,以及金银宝货各五万两……”
户部尚书每念一个,建德帝的眼睛就亮一分。
今日几位阁老、各部大小官员都到了场,建德帝倒是没有违背承诺,让一朝得了自由、这几日都待在宫外的盛迟忌回来,跟着旁听。
至于谢元提,先是护驾有力、又在蒙人的审问以及追查内奸中立了大功,建德帝还信任着他有意提拔,出现在这里,也没人说什么。
先帝留了一大屁股债,建德帝登基之后,迎面砸来的先是一堆烂账。
除了沉迷打马球外,建德帝没过过民间幻想的皇家奢靡日子,这是穷疯了。
朝中主和派本来就多,都对蒙人割肉的赔偿心动。
这一下,主战派的声音彻底被淹没了。
谢元提的第一反应是朝盛迟忌看去。
前世每每议论到对蛮人的态度,盛迟忌都格外强硬,当庭反驳建德帝,也不在少数。
那时建德帝可不是谢元提苦心引导的“内疚慈父”,对于前世的建德帝而言,锋芒毕露的盛迟忌,比起他的儿子,更像是一把非常趁手的刀。
这把刀能平衡朝中的势力,替他解决碍眼的人。
但若是这把刀频频转过来对着他,那就该折掉了。
谢元提将盛迟忌赶出京城时,盛迟忌已经是建德帝的眼中钉了,能将盛迟忌这么个危险玩意打发走,建德帝也求之不得。
注意到谢元提的视线,盛迟忌隐蔽地抬了抬视线,朝他望回去。
谢元提很熟悉盛迟忌,轻易看出了那双漆黑的眸底压抑着的熊熊怒火,炽烈明亮。
视线无声相触,谢元提发现,盛迟忌的眼眶甚至在微微发红。
和建德帝惊喜于蒙人的大笔赔偿不同,他听着这些,想起的是被屠杀的一个个村落、高高垒起的京观、被长枪串起来的婴孩……还有那个爱缠着他让他梳发髻,最终无声无息躺在冰冷尸堆中的邻居小姑娘。
他那么愤怒,怎么可能忍。
这会儿建德帝兴致正高昂,说反话必然会惹他不高兴。
这些日子因为高家,建德帝看谁都不爽,看谁都带着怀疑,随时准备着拿下一个人动刀子,因此就连主战派靖国公也只是沉沉叹了口气
所有人都知道,现在不是开口的好时机。
谢元提本来想阻止盛迟忌开口,和他对视片刻后,垂下了眼。
罢了。
盛迟忌还那么年轻,何必堵他的嘴。
天又不会塌。
比起看到束缚沉默的盛迟忌,他还是喜欢看到两辈子都尖锐肆意的盛迟忌。
殿内的朝臣们难得没吵起来,建德帝满意地翻看着摊在桌前的奏本,并不觉得会有人不长眼,站出来反驳什么。
一片祥和气氛中,突兀响起了少年清晰的嗓音:“陛下,臣有异议。”
作者有话要说:
盛小池:举手!!![垂耳兔头]有老婆撑腰!
喜欢一点不和光同尘逆着人流义无反顾奔赴的少年气[让我康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