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庭院的盆栽花卉绽开得艳丽,随风送来阵阵馥郁的清香。秋天在这里看花吹风最闲适,但此刻丽珍坐在跟前,完全没有这种放松的感觉。
她来之前滴水不沾,渴极了,所以就算端着样子来质问,也喝了大半杯红茶。
润过嗓子,乔丽珍正视她,“你自己在这里住多久了?”
乔宝蓓拧着手指,很无所谓的口吻:“就一个多月吧。”
丽珍反而蹙眉:“他没来过你这里?”
“嗯。”
她眉头皱得更深:“一个男人,工作再忙怎麽会一个月都不来你这里?”
乔宝蓓觉得她这个问话怪怪的,明白过来:“怎麽不会?别瞎想,是我不想他来。”
丽珍没太听懂:“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她低下头,温温吞吞,“我不让他来。”
丽珍了然,深深地看着她:“他欺负你了?”
欺负?也称不上。乔宝蓓隐去冗长的前因後果,简明扼要地解释:“他骗我去照顾家里人,故把我留着,不让我出来工作,所以我自己出来住了。”
丽珍点点头,轻叹:“骗人是不好。”
见她胳膊没有往外拐,乔宝蓓又打报告:“他还总管着我。”
“不给你钱花?”
“不是,是不让我工作。”乔宝蓓强调道,指骨轻叩桌面,“哎呀,我不是都跟你说了,你怎麽都不记事的。”
丽珍想起来了,月前这丫头还嚷着找工作去面试。她实在觉得匪夷所思:“所以你就因为这些事跟他分居?”
“不可以吗?”
“我是觉得没必要。”
“怎麽没必要?”乔宝蓓捧着面庞,闷声埋怨:“你就是自己做老板了,可以吆五喝六了,所以跟他一个德行,对我控制欲这麽大。”
“嗳,我什麽时候控制过你了?从小到大你想做什麽,我不都是既花钱又出力地支持你?”丽珍瞪眼她,用手指了下她的额头,“你还念着当初我逼你念护理呀?”
乔宝蓓捂着额头搓了搓,不想和她聊那些烂芝麻陈谷子的事,“不是,我也没说你不能管着我呀。但是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我都这麽大了,我有自主权,凭什麽不能工作?你不支持我,他也不支持我。他把我栓在家里,你还给吆喝上了。”
她皱着鼻子,一脸痛心疾首,“丽珍,你真是让我失望了。”
丽珍被她这话逗得又气又笑:“行了啊,你这不是已经搬出来自己住,开始做起网红了吗?证明你的抗争有用,人傅董也默许你干这个了。”
“分居也分了一个月了,事也做了。他现在在家洗手作羹汤等着你,你还不借坡下驴赶紧跟人和好呀。”
乔宝蓓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双臂抱胸:“我又没和他吵架,只是想出来争口气而已……不想总依附他,在他面前没有任何尊严。”
“你真这麽想?”丽珍意外,起手去抚她的额头,“也没发烧啊。”
乔宝蓓拍开手,怒目圆瞪:“你什麽意思啊?”
“没什麽,就觉得很奇怪呀。”丽珍感慨,“奇怪那个从小混吃等死的人,怎麽会突然说出这样有骨气的话?”
丽珍看着宝蓓长大,最清楚她的小孩是什麽德行。学习成绩总垫底,要特长没特长,学舞蹈唱歌更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得让人推着才稍微挪动一下,完全就是个没志向的小草包。
不过脑子笨,没主意,挑男人的眼光倒比她好。能拎得清,也懂借势而为攀高枝。这是叛逆期姗姗来迟?那也不对,小的时候也没让她多省心。
“人的思想是会变的,你根本不懂。”乔宝蓓小声咕哝。
“嗯,我是不懂。”丽珍点点头,“他一没欺负你,二没克扣你零花钱。结婚快四年了,也没让你遭罪生个孩子给他们老傅家继承皇位。勤勤恳恳做你的老黄牛,不想你出去受苦受累,你怎麽就这麽讨厌他呢?”
“……我没有讨厌。”
“那是不喜欢,不待见他。”
“也不是,不是。”乔宝蓓一一否决,被问烦了,想解释些什麽,又听丽珍说:
“哦,你不讨厌他,也不是不待见他。就想争口气,在他面前证明自己不是个什麽事都不能做的小草包小米虫。就这麽在意他的眼光,不想依附他——”
丽珍注视着她,忽然问道:“是不是爱上他了?整天胡想瞎想这麽多。”
前半段,乔宝蓓尚且还认可,刚要点头,听她话锋一转,大脑顿时宕机卡壳。
什麽什麽就爱上?怎麽就爱了?谁爱谁?她吗?她爱他?
反应过来,乔宝蓓的脸顿时红了,反驳得很用力:“我才没有!”
丽珍微怔,旋即笑了下:“我就说说,你干嘛反应这麽大?”
气焰在霎时微弱,乔宝蓓期期艾艾:“那是你血口喷人……”
“我才不喜欢他。”
她不说不爱,而说不喜欢,本能觉得,说“爱”这个字很让人害羞。天地可鉴,这麽神圣的话,她可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丽珍饶有兴致:“那你为什麽在意他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