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向胆边生,擡脚就踹,另一人接着“呸”了一声,又是一脚。
顷刻间,郑雍和连挨数脚,满口喷血,可愈痛他倒愈舒坦似的,在地上又伏又翻又滚,口中犹狂笑不止,“他……是他杀了空明,是他害死月茹啊!他害我儿……杀了他,杀了他!”
数人齐道,“我看最该杀的是你——”
忽然一道厚大身躯落到郑雍和身边,收功生受四面拳腿。长念一声“阿弥陀佛”。
衆人不想打在他身,惊道,“圆能大师……”
季千里身子微微前倾,见圆能颔首,朝郑雍和弯下腰,“郑施主,你可悔过?”
郑雍和满身灰红仰在地上,闻言竟安分下来。
又似听不明白,擡眼把圆能望着。
“恶念造恶业,恶因得恶果,施主犯下大错,究竟良心不安,方致疯癫,可也悔过?”
“悔过……哈,哈……悔过……”
郑雍和狂念几声,蓦地涕泗横流,“我不悔过!杀了他!杀了他!”
“恶念无穷,未除孽障,轮回难免三途之苦。我佛慈悲,郑施主若愿後生忏悔赎罪,老衲可请说方丈师兄,少林与施主之恩怨就此了结。”圆能嗓音低沉浑厚,带着一丝佛门悲悯,最後又问,“郑施主,你可悔过?”
衆人忙道,“大师,万万不可!”
“郑雍和作恶多端,不止杀死少林两位师父,更害月茹姑娘,又栽赃陷害丶以致数人惨死,难道还留他活命?怕是後患无穷!”
“郑施主若入少林,老衲会先行化去他武功,今生只钻忏悔之法,再不修习武艺。”圆能合掌低眉,声震四方,“自然老衲只能言明己意,至于郑施主与衆位之恩怨,还要看江施主丶苏小施主丶季小施主丶在座诸位之意,老衲绝不能一人作主。”
衆人交头接耳,纷纷摇头。
苏溪年轻声道,“晚辈亦一身罪孽,不敢谈恩怨原谅。晚辈只盼郑伯父告知,茹儿足底的花究竟是何人给来?”
“还有我二哥的灵玉膏!让他交出来!”季平沙看着郑雍和,目光有些复杂,“至于我……他终究也没杀得了我,如今又疯了……”
圆能道,“善哉,善哉,二位小施主以德报怨,郑施主若知真相,确该如实说出。”
衆人大皱眉头,又把目光看向江恒父子,“江盟主,今日之事是为月茹姑娘,您二位最有资格评判。”
圆能亦颔首。
江家父子都沉默了。
良久後,江恒道,“大师恕罪,江恒永不能原谅此人。”
“……初阳亦不能。”
圆能面露微笑,正要说话,江恒又低声道,“……但只要他肯说出背後那人,江恒愿让他废功归入少林。”
衆人再想不到,“江大侠!他怕是装疯也未可知!”
江初阳也有些意外,但父亲为大,且不多言。
“并非我自知对茹儿之死有过,不配杀他,只因江恒以为,这般杀了他未免太过便宜。”江恒猛地指向郑雍和,“他若真疯,死了还得解脱;他是装疯,反倒更妙!我盼他活着,沦为废人丶永不得报仇丶猪狗不如般孤零零活着!每日听经忏悔,且看他得不得宁静!”
圆能浑身一震。
片刻後,他合手道,“阿弥陀佛,老衲未经施主之苦,原本不该多事劝慰。施主既不杀他,终有善心,老衲只盼有朝一日,郑施主终可得江施主谅……”
话未说尽,忽然“咔”地一声——
风停。
血溅袈裟。
不知不觉天已晚,夕光斜射来惊人的辉煌金色,照亮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