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慧还坐定。老和尚空空也还在身後。身边多了两个武僧。
三僧垂眸合手,好似不曾听闻异动。
“……一切衆生未解脱者,性识无定,恶习结业,善习结果……”
听闻脚步声,那空空方才微睁了眼,神色不作丝毫变化,“……为善为恶,逐境而生,轮转五道,暂无休息,动经尘劫,迷惑障难……”
越汇缓走去。
“……不可!护国寺高僧并非江湖中人!”圆能拼着道,“施主何必杀他!”
他听若未闻,当找到一个绝佳死人,倒未先杀了他。
他们也只喊了这麽一声,便意识到不必再说。
因真应了那少女诅咒,他在“以绝後患”;也应了长虚那句,今日只先後之差。
看他步态不慢分毫,空空重又闭眼,三僧盘膝一座,与那空空一道念诵:“……如鱼游网,将是长流,脱入暂出,又复遭网,以是等辈,吾当忧念……”
越汇听闻此声,也只似听见野鬼咒语,走动间袍袖一挥,好似折了一枝花,近处一人倒下。
“……汝既毕是往愿,累劫重誓,广度罪辈,吾复何……”
簌,簌簌,簌簌簌。
约莫还离三五步间,他忽地又停下。
簌簌。
有人摸到了他身後。
许那行速过慢,又没半分杀气,又许未料有人敢靠近他,他没立刻杀了那人。微侧过头。
“……汇……”
那影子半拖半爬,在地上拖出了一道长长血线。
空空又睁眼。
果然是季千里。
他已能动,身上的白绒披风不知去处,只穿着件浸满血的素衣,披头散发,仿佛刚从墓中爬出。
越汇低眸看他,没动,也没出声。
他却好似不需他出声也知他在何处,拖着身子寸寸近了,直到终于扑在他腿边,捉住了他的脚,“汇……”
他毕竟不是死尸,动作间终于有了一丝活气,那活气攫住了他。
他持续唤着他的名,他不答应,他便一直唤他。
片刻後,越汇弯腰将他接住,撩开他散乱发丝,“脸怎麽了?”
季千里脸没再受伤,却似在流血水,越汇伸手抹去,触手肌肤冰冷,那水又流下。
“……汇……”他又唤他。
他似发冷,又似疼,浑身颤抖,语气却甚轻松,仿佛找到了心安处。
“我在,”越汇又问,“你脸怎麽了?”
季千里立刻伸手抱住他,闭眼伏在他肩上,不知意味地嗯了声。
“……烫……不,不烫了……”
越汇看他一眼。
“别再……杀……还想,就杀我……好不好?”
他连声音也在哆嗦。
越汇又抹去他颊边血渍。那张脸仿佛受着某种新鲜污秽,指尖移到他眼边,很快也感到新热湿意。他皱了皱眉,“千里,你脸怎麽了,怎麽不睁眼看我?”
“我……我怕……”
“……怕我?”
季千里摇了摇头,拽住他袖子,“怕你,丢下我,一个人……”
他语气毕竟太轻,就如素日他们说话那般,仿佛什麽也不曾发生。
一瞬间,越汇似才想起了他们来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