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风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这时候但凡是个人,都会坚定地说不会。”袁盈微笑。
烛风这次倒是说话了,只是声音闷闷的:“我又不是人。”
袁盈:“……”
是哦。
跟他说不明白,袁盈索性回屋了。
不多会儿,她再次出现在客厅:“跟我回屋,今晚一起睡。”
说完,扭头就走。
袁盈回到房间後,还在担心他不会跟来,结果没过多久,就听到了他的脚步声。
她立刻假装不在意地躺好,直到旁边的床垫下陷,他将被子扯过去一点,她才擡手把灯关了。
黑暗又一次淹没整个空间,身边的人很安静,袁盈却知道他并没有睡着。
她睁着眼睛,试图看清天花板上的纹路,却只看到黑乎乎一片。反复几次後,她放弃了,无聊地闭上了眼睛。
“其实真的不难过,当时我刚接手民宿,不仅要办各种证件,还得盯着装修,简直忙得脚不沾地,哪有时间为这种事难过。”
她说。
“而且不生孩子也挺好的,你没看网上说麽,生一次孩子等于把全身的骨头都撑开一次,不仅痛苦还很危险,而且後遗症也一大堆,我妈不就是个例子。”
她说。
“就算顺顺利利生下来了,也未必能顺顺利利养大,就算是养大了,一个教育不好,可能就给捅个大篓子,下半辈子都要陪它还债,想想就觉得凄惨,相比之下,还是我现在一个人自由自在,钱也够花,别提多舒服了,你真没必要因为这个难受。”
她说了一堆,旁边的人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黑暗中,袁盈忍不住坐了起来:“你听见没,我在跟你说话。”
烛风一动不动,只是呼吸声有些沉重。
“你睡着了?你竟然睡着了?”袁盈不敢置信地去拍他的脸,却拍到一手水痕。
她的手指猛地蜷了一下,正不知该做什麽反应时,一直沉默不语的人突然将她拉进怀里,四肢并用地缠了上来。
“勒……勒……”
“对不起,”烛风声音低哑,湿润的眉眼紧紧贴着她的颈窝,“对不起……”
他应该早点回来,在检查结果出来时和她一起面对。
“对不起……”
他应该在她坚定地说不会怀孕的时候问她原因,而不是自以为是把她当孕妇照顾,他明明知道她有多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却还是一遍一遍用愚蠢的行为提醒她不能生事实。
“对不起……”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恋人,也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朋友。
他反复地道歉,袁盈却想笑:“我那是先天性的,跟你没关系,你道什麽歉。”
烛风只是缠绕着她,哑着嗓子说对不起。
滚烫的液体顺着颈窝积蓄在锁骨上,袁盈唇角的笑渐渐淡去,怔怔躺了片刻後,突然说了句:“你真的很烦。”
然後就哭了。
不同于烛风的无声流泪,她一边哭一边捶烛风,还要凶他:“我本来是不难过的,你非要搞得好像我多不幸一样,非要让我哭!”
她刚才跟烛风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在得知自己无法生育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会不会影响寿命和健康,当得知不影响时只觉得松了一口气,然後就开始忙活民宿那些事。
她是真的不难过,也不觉得遗憾,那些曾被她记录在本子上的关于未来人生的规划,早就在她卖房的时候,随着其他带不走的东西一同送进了垃圾箱。
就连刚才跟陈月梅说这件事的时候,她的情绪也毫无波动。
可烛风非要流泪,非要比她还伤心,非要她也像他一样崩溃,像他一样时隔两年才真正拿到那张诊断书。
袁盈越想越气,越气就哭得越厉害,就越忍不住打他。
烛风将疼痛和眼泪都照单全收,直到她哭累了,才将她重新抱紧。
袁盈抽噎着挣扎,挣扎失败後也就随他去了。
拉紧的窗帘隔绝了光线和时间,袁盈最後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时候睡着的,只知道睁开眼睛时,屋子里还是黑的。
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
袁盈按了按抽疼的太阳xue,身心俱疲地坐了起来。
烛风适时从外面推开门,光亮也跟着涌了进来:“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