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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干涉(第1页)

第11节干涉

第二天一早,村後路第三排九架厝南边第二栋门前的石埕内,薄雾尚未散尽。老秀才一身利落短打,正凝神屏气地晨练,手中长剑挽着剑花,仙人指路丶白蛇吐信,招式虽不凌厉,却也带着一股文人的风骨。阿松坐在旁边的条石椅子上,眼睛虽看着丈夫,心思却早飘到了别处。等老秀才一套剑法使完,额角沁出细汗,她立刻递上温热的毛巾,接着是泡得正好的茶水。她爱他,欣赏他丶崇拜他,当年能嫁给这个“角儿”,是她厚着脸皮丶费尽心机才得来的福分,也多亏了老秀才那副温吞内向丶不善争抢的小媳妇性子,不然早被那些莺莺燕燕勾了魂去。

茶水下肚,阿松清了清嗓子,决定把憋了一晚上的话说出来。洪招娣已经被外省人“拐”跑了,这心头的疤还没好透,小女儿胜男可不能再出岔子!那丫头看刘自立的眼神,阿松瞧得真真儿的,比招娣当初还让人心惊肉跳!那个黑屁股知青,说好听点是鬼才,说难听点就是个“鬼”!走私那事刚过去,他又给出了一个以“建军节”名义演戏,这种人,说好听点是鬼才,说不好听点,就是个鬼啊!沾都不能沾!

“秀才,胜男的事,你不好再装作看不见吧!”阿松开门见山,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老秀才擦汗的手顿了顿,他何尝没看出女儿的心思。“你讲刘自立?”

“不是他还有谁?”阿松的声调拔高了,“洪招娣不争气,嫁个外省佬,我个心都痛裂!依家胜男再想跟这个‘黑屁股’?你念下伊系乜人?□□!□□!家阵咩时世?□□是倒喽,但□□结束了吗?无啊!你睇睇报纸,睇睇广播,讲的还是‘继续革命’啊!风头一转,随时翻旧账!他那种人,就是火炭头,边个挨近边个死!”阿松越说越激动,潮汕方言特有的韵律和尖锐在她话语里跳动,“他那种孬种你也敢捡?你不怕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孬种”两个字,带着浓重的潮汕口音,像两粒硬石子砸在石埕上。

阿松对老秀才是有歉疚的。两个女儿,招娣“飞”了,胜男眼看也要陷进泥潭,外面还总有人嚼舌根说老洪家“绝後”。老秀才算开明,不那麽重男轻女,可阿松骨子里还是老思想,觉得没给老公生个儿子就是比不过大伯,至少人家还有个儿子,否则洪家班真的绝後了。洪招娣丶洪胜男这样的名字一听就是她取的,老秀才自诩是个文化人,不会这麽俗。

“你的意思是让我跟胜男说清楚?”老秀才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阿松的担忧他懂,政治风险确实存在。

“梗系啦!(当然啦!)”阿松立刻接话,“你讲的话她会听。我已经警告过死丫头,我怕伊猪油蒙心,发痴啊!这个死丫头同你一样,成日在戏文情啊爱啊,迷到晕坨坨,缺根筋!你同伊讲,不准伊再念刘自立,不准再靠近!趁早死了这条心!”

“也不见得吧,”老秀才试图缓和,“招娣就没这些心思,可她不也跟个外省仔跑了……”

“讲胜男!讲胜男啊!(说胜男!说胜男啊!)”阿松急得打断他,“不要再扯上招娣!胜男才是燃眉之急,鸡毛信,十万火急啦!”

“刘自立不是跟陈柿子走得更近吗?”老秀才还想转移一下焦点。

“那个哑妹?”阿松脱口而出,随即看到丈夫不赞同的眼神,改口道,“好好好,陈柿子是好姑娘。但是,如果咱胜男真出力去争,个哑妹……咳,陈柿子,哪能争得过我们胜男?”

“不要整天哑巴哑巴的叫,陈柿子心地好,人又勤快,除了不会说话,哪样比胜男差?如果她能说话,刘自立都未必配得上她!哼。”

“得得得,你眼里面都是靓女,好呢?”阿松不耐烦地摆手,“可惜人家是残疾人,同刘自立这个‘黑屁股’,简直是门当户对!你要真能把他们两个撮合成,我们家胜男就彻底安全喽!”

“你是说胜男会主动招惹刘自立?”老秀才有些不信,“胜男胆子小,哪有那麽大魄力?你不用这麽操心。”

“万一呢?”阿松紧盯着他,“你不记得招娣那会儿也是不声不响,结果怎样?”

“不是正给她介绍黄丹老师的儿子嘛,叫啥来着?”

“林国庆!退伍兵,刚调到村小学做先生。你之前不是嫌弃人家死气沉沉?”

“最近看,他还有点文化,能教数学和体育,上过工农兵大学,这样的人也许还可以。”老秀才沉吟道,“找个日子,你让他来我们家,一起吃个饭,把这事做出点模样出来,有个开始,她们就好发展了。黄丹可惦记咱家胜男了。”

“你说得没错!”阿松立刻肯定,“但是胜男同你一样,都嫌林国庆闷蛋,不乐意啊!所以你要先出面,下重药,跟她说清楚!”

阿松牙尖嘴利,老秀才向来说不过她,除非真动了肝火。但把老秀才这样温吞性子的人逼急了,那定是触了逆鳞或关乎生死的大事。这时,阿松通常选择沉默和退让。在她心里,老秀才是真正有学问的人,他的判断向来比她高明。当初收刘自立进戏班,就是老秀才力排衆议。阿松反对过,但丈夫一再坚持,她也就退缩了。结果证明丈夫是对的!这出新戏《陈三五娘》,才演了半年多,竟挣了两万八千四百二十多块!刨去开销,净剩近一万三!这可是阿松这辈子摸到过的最多的钱!好几个晚上,她都兴奋得睡不着,抱着算盘噼里啪啦地算,越算心里越热乎。

庆祝宴会过後,本年度的演出算是圆满落幕,再开锣得等来年了。戏班的人都放假回家了,偌大的礼堂显得空荡荡。只有洪胜男还在角落里苦练龙凤双剑。剑光霍霍,身形矫健,刚柔并济,只是眉宇间那股武旦应有的泼辣狠劲,始终差了几分火候。

见父亲踱步进来,她收势停下,亲热地迎上去:“爸,我舞得怎样了?”

“好多了,两支剑没再磕磕碰碰了。”老秀才点点头,脸上却没什麽笑意,他拍了拍旁边的长凳,“来,坐下,爸跟你说点事。”

等胜男坐下,他开门见山,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胜男,爸知道你对刘自立印象不错。凭心说,爸也觉得他是个有本事的人。但是,”他话锋陡然一转,目光锐利地盯着女儿,“这里头有个最要命的关隘——他是定了性的□□,□□!这个身份,就是悬在头顶的刀!□□是倒了,可你睁眼看看,□□宣布结束了吗?没有!广播里丶报纸上,天天还在讲‘阶级斗争’丶‘继续革命’!刘自立身上的‘污点’,随时能变成要命的罪证!今天,镇上的领导已经找我谈过话了。”老秀才的声音低沉而沉重,“为了戏班上下几十口人的饭碗,为了这个大家赖以生存的班子不散摊子……爸必须把他请走。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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