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口蒸汽仍未散尽,火焰阀门在金属骨架间跳动着橘色红光。
哪怕已经提前做出预判,身体的速度依旧比不过铜弹。
华蔻的左肩被击中,这可是能把防爆玻璃震出裂痕的火力,伤口顿时血肉模糊,还有被烧灼的焦味。
一股剧痛席卷而来,华蔻一声不吭,余光瞥见自己左肩塌了下去。
她尝试动作,疼痛伴随着热流像蛇一般钻进骨缝,整只左臂像被抽空了力气,只能死死垂在身侧。
华蔻这才变了脸色。
在这生死垂危关头,她脑中忽地想起自己在病床躺着的那些画面。
每一天,每一个小时,每一分钟,每一秒,都生不如死。
她喜欢极限运动,撕扯过伞绳的气流,凿刻过冻雨岩壁的冰镐,追逐浪峰的尾鳍。
她的锁骨上有闪电似的疤痕,指节藏着老茧,大海的蓝被刻进视网膜——她知道追逐自由的代价。
而车祸后,她只能被钉在床上,用笑容和无所谓的态度麻痹朋友,和自己。
也不是没做过尝试和努力,但她能做到的极限,也只是把呼吸机管路咬出牙印。
在无数个夜晚,床尾支架上的平板电脑定格在视频页面。自动播放的跳伞视频里,某个身影正张开双臂扑向云海。
那个身影也出现在床头的攀岩照片里。
看着岩壁上那个小麦色皮肤、马尾飞扬的漂亮姑娘……华蔻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明明自己有了新生,有了能随意支配的身体,有了能做任何事的自由……
又要被剥夺了吗?
思绪万千只在须臾之间,督警调转了铳口。
像是触发了某种应激反应,华蔻脑子里的想法悉数消失,某种专注而可怖的幽光在漆黑双眸中亮起。
她像一只找准猎物的野豹,压低身形,猛地踩实地面,在刹那间迸射出去!
铜弹飙射,擦着她头顶飞过。
囚犯因流弹发出尖叫,阿纳森似乎也发出了某些惊呼,而华蔻什么也听不见。
她的耳边只有自己的声音:凭什么?
——这是我好不容易有的新生,你凭什么杀我?
……
阿纳森震惊地看着华蔻和督警的殊死搏斗。
督警是整所监狱数一数二的战力,他们体型庞大而笨重,但这不是缺陷,只有足够敦实的身体才能承受改良火铳的恐怖后坐力。
不如说,铳口才是他们的四肢,死亡才是他们代表的权力与秩序。
可弑君者实在太惊人了。
她疾步奔至督警身前,继续压低身体,一记抬腿横扫,倘若是普通人,这时早就踢断了腿骨,为自己的莽撞付出代价。
可华蔻带来的巨大冲击,竟是撼动了体格远超她的督警。
趁对方在后撤稳定身形,她右手摸出腰间肋骨,死死砸向他小腿。
铜铠和上个世纪的肋骨谁更坚硬?
——那可是达达希的肋骨!!!
督警的铜铠和腿骨一并碎裂,火铳骤然偏移,扳|机被迫走火。
督警站立不稳,庞大身躯跪倒在地,华蔻趁机双腿绞上他腰,核心发狠,竟直接将人掀翻在地。
长铳的劣势在近身搏斗中暴露无遗,被掀翻时开出的数发铜弹扫过天花板,连华蔻的发丝都没碰到一根。
天花板的管路被打穿,蒸汽猛地喷洒,整个武器室在瞬间被白雾笼罩。
阿纳森浑身上下都在发麻,督警本该是坚如磐石的铳械铁台,但依旧被女人的悍行打乱阵脚。
疯了,都疯了。
居然有人在南托监狱和督警硬碰硬。
不……这也是有可能的,弑君者面对过千军万马……但一年的牢狱之灾都没能磨掉她的锐利吗?
或者说,她真的是人类吗……一个不知什么是恐惧,力大无穷又兼具敏捷和战斗直觉的人类?!
阿纳森的视线完全被遮挡,只听见金属撞击时令人心颤的巨响,和周围事物被波及后引发的蒸汽轰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