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那年的年末,少年成了颍州的无名兵卒。
次年阜南有流民作乱,少年随军出发,骁勇善战,得了千户赏识,又知他识字丶懂兵法,更是看重。
十八岁那年,颍州军队受命支援边境荣城,少年身着破盔烂甲奋勇杀敌,助千户取了敌军首级。
东卢大胜北廖军队。
而後秦王府广招门客,少年被千户介绍给秦王。
这一年,他十九岁。
少年穿着不合身的衣服站在秦王府书房游廊下等候召见。
秦王府的四小姐因花会时病着没去成,病好了之後想在府里扮观音,秦王不依她,四小姐气冲冲地穿着白衣从书房里跑了出来。
路过少年时,少年看着她如玉的面庞和眉心那一点朱红,心中仿若有惊雷滚过,可他依旧面如平湖,不曾表露出来。
“大人,请进。”
他随千户一起被引荐进了书房。
年轻的宣文帝……当时还是秦王,用狐疑的眼光扫视着他。
“这便是下官之前提到过的那位将士。”
“哦。”秦王声音懒散:“叫什麽名字,多大了?”
“萧玦,他叫萧玦。”
“哪一个玦字?”
将领踹了少年一脚,少年双膝跪地,额头轻碰石板,清朗的声音传来:“残缺之玉,是为玦,今年二十一了。”
秦王挑眉:“你识字,还懂兵法?”
千户替他答话:“是,他爹是教书匠,所以他识字。”
“本王在问他。”
少年身上又挨了一脚,父亲的身影浮现脑海。
“珏儿,握剑要稳……”
“珏儿,《李卫公问对》你看完了吗……”
“珏儿,要敬爱母亲……”
“回话啊,王爷问你话呢。”
萧玦低头:“父亲在世时家中有书,小的时常翻阅。”
秦王表情越发怀疑。
“你上前来,本王考考你。”
秦王问了几个兵法问题,萧玦对答如流,秦王看他的眼神渐渐满意,最後又问:“北廖投降效忠之郡的官员,该如何处置?”
萧玦垂眸:“不计过往,职位不变,朝中派使者前往监督,局势自然安稳。”
“若我朝以大军压境示威,又当如何?”
“一来,已归顺之地不必示威。二来以重兵相迎,恐引疑惧,为患不测。”
秦王有些惊讶:“你不仅懂兵法,还懂谋略?”
萧玦不语。
秦王摆摆手让带他来的千户出去:“你去领赏吧。”
适逢京中晋王与庆王太子之争愈演愈烈,秦王无力去争,却又怕鲲鹏相搏,浪倾蚍蜉,故而求贤若渴,凡是引荐之人得了用,都有赏钱。
这千户带萧玦来也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竟真领到了赏钱。
待到屋内只有秦王与萧玦二人。
秦王发问:“你家在何处?”
萧玦想起从前京中的大宅子,花园树下的秋千,他幼时常在那里玩耍。
可他开口回答时却说:“家在颍州近郊,已被流民灭了村。”
秦王又问:“那你父母现在何处?”
萧玦想起在练兵场父亲如何严厉地对待他,而後母亲看见他身上的伤痕时,又心疼的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