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还哭了?”
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语气带笑,“这就受不住了?还早着呢。”
虞白赶忙擦干眼泪,也不敢擡头,就蜷在她大氅下小声问:“有多久……到淮南?”
燕昭轻笑了声,带着些他听不懂的戏谑。
“一整天。所以,你自己忍着点。”
他不明白燕昭要他忍什麽,但风雪太大,他不敢再问。
只在心里雀跃地想,真好。
可以在她怀里待一整天。
一行人一路急行,午间歇息片刻,继续踏雪南下。
惨白,是天地间唯一颜色。
白雪之下,尽是倒伏的作物丶垮塌的房屋丶冻死的牲畜和道旁尸骨。
温软水乡承不住雪花之重,又被拖掩盖藏,硬是耗到眼前这样生机全无的地步。
直到城外三十里,才依稀看见人迹足印,再往前,有逃难的百姓颤颤巍巍走在风雪里。
有的深一脚浅一脚,踉跄前行。有的倒下了,好半天没能起来。
燕昭朝旁边侍卫打了个手势,叫过去查探,继续朝淮南城前进。
暮色已至,迎面刮来的风几近刺骨,夹着碎雪,打在脸上细细密密地痛。
就快到了。
夜幕如期降临,却看不见前方灯火。
淮南城已经没有足够的物资照明了。
马蹄声在黑夜里格外响亮,踏碎一路冰雪,巍峨却死寂的城门终于显形。
城墙上,值夜守卫举起细瘦火把,光亮如豆。
“……什麽人?”
燕昭勒停战马,手中高举一物,朗声喝破长夜风雪:
“摄政长公主昭,奉旨亲临,印信在此——”
“——开城门!”
-
刚一进淮南城,燕昭就带着人去忙碌了。
此行暂住太守府,虞白坐在暂时收整出的厢房里,静静出神。
他脑袋还有点晕,马背上颠的,冷风吹的,还有心跳太快涨的。
在燕昭怀里待了一整天,甚至身上都还留着她的体温,他到现在都还有些飘飘然。
然而,更多悸动来自面前摆着的行李。
其中一份是他的,他也是现在才发现燕昭原本就打算带他一起来。
至于为何还要说那些让他留着等雪停的话,他已经无暇思考。
因为他的行李旁边,还摆着另外一份。
——燕昭的。
片刻前,引路侍女说的话还回响在他耳边。
太守府有事不便,暂时只有这一间厢房。
一间厢房。
一间。
厢房。
燕昭要和他一起住。
虞白摸摸额头又摸摸脸,感觉好像又在发烧了。
好热,还有点晕。
很久回过神,他才想起来他应该做些准备。
于是他赶忙起身,梳洗过又换好寝衣,放下一半床帐,坐在榻沿等待。
过了一会,他再次起身,把炭盆搬近了些,又把桌台上的蜡烛熄灭几根。
又等了一会,他踌躇着走到妆镜前,仔仔细细梳理头发,然後折回榻边坐下,继续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