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偏着头,认真地想了会,又摇了摇,“算了,他应该也不怎麽爱喝酒。”
虞白心说猜得很对。
可接着,就听见大雨里她轻笑了下,笑里带着叹气。
“我不知道给他带什麽……好像,我都不知道他喜欢吃什麽。”
“也可能我知道过,但是忘了。我把他什麽都忘了,真是……”
伞下隔开的一点干燥里,燕昭垂着眼睛,不知对着谁说了句,抱歉。
虞白心口一酸,为方才的话涌上大股内疚。
手里的伞又往她那边偏了偏,他轻声问:“那,他叫什麽,殿下还记得吗?”
“虞白。”
雨声很响,他假装没听清,“什麽?”
“虞白。”
虞白轻“嗯”了声,“我知道了。”
“没有表字。”
燕昭擡起视线,望着面前空碑,像在努力回忆,“应该是没有……总不至连名字也记不全。”
虞白又“嗯”了声,想说她没记错。
没有表字,父亲还没来得及给他起。
也不用道歉,许多事他自己都快忘了,比如姓名。
不过往後不会了。
听她唤过这一次,往後就都记得了。
“殿下,回吧?”他轻声开口,“很晚了……”
“再陪我待一会。”
燕昭拒绝得没犹豫,“下次来,又不知是什麽时候了。”
西山多灰土,碑上满蒙尘,雨水一淋,怎麽也擦不干净。
左边的袖口全沾湿了,她又擡起右手。
很快两截衣袖灰黑,狼狈得不成样子,她摊开两手看着,又想笑又想叹气。
“第一回来看他的时候,也是这样两手泥。”
“都说他死了,说裹了个席子在京郊埋了,我不信。我把他的坟挖开……原来白骨那麽瘦。”
声音很淡,虞白几乎要屏住呼吸才能听清。
可听清了,他又突然哑口。
身陷囹圄时他也曾幻想过,幻想燕昭会不会寻找他。
後来从别人口中,他的幻想被证实,可怎麽也没想到,她……
会亲手……
掘一座假造的坟。
他没第一时间回答,燕昭也没等他的答话。
“那会没人管得了我了,也比现在自由,我总过来。满朝谁参我深夜纵马,我就叫太医院给谁开安神汤。”
她轻笑了声,似乎在感叹放纵。
“现在想想,还挺罪过的。夜半三更城中骑马,也不知道吓醒了多少人……”
这旧事他从别人口中听过了,很熟悉。
很熟悉……
虞白突然愣了下。
耳边嗡地模糊了,雨声远去,转而回响的是又快又急的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