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良瀚微微蹙眉,其实并不大情愿,姜策这几天病着不肯吃药,有时候难免说些胡话,他不希望这种时候有不可控的情况出现,毕竟林嘉盛并不了解目前姜策的状况,万一说出什麽话刺激到他,或者姜策接受不了目前的状况,就有点麻烦了。
“林总,让阿策接着睡,我们去客厅聊聊後续的事情吧。”
林嘉盛看出他的不情愿,这一圈走下来,他对姜策在这里的处境也有了些猜测,无法完全上锁的房间门已经说明了许多,语气顿时冷了下来:“我只想和朝朝待一会,裴总这都不答应,难道是有什麽事情瞒着我?”
裴良瀚扯出一抹凉薄的笑:“谈不上瞒不瞒,毕竟你们分开这麽多年,总有不少事是彼此不知道的,我怕阿策一睁眼看到林总,别吓着了,您说是吗?”
“他是我的孩子,怎麽会怕我?”
裴良瀚微微挑眉,嘲讽道:“说起来,还不知道南洋有没有遗弃罪。”
林嘉盛本就压抑着怒气,闻言更是没了好脾气:“国内倒是有非法囚禁罪,怎麽你还没进去?”
“林总未见太血口喷人了,我……”
两人吵到激烈处,音调不自觉的拔高,姜策本就半梦半醒之中,耳边的吵闹算是彻底把他从睡梦中拖了出来。
他趴在裴良瀚的肩上微微睁开眼,眼皮沉沉好似有千斤重,视线也显得迷迷朦朦地看不清,脑子里像堵着一团浆糊根本无法思考,只好先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姜策下意识蹭了蹭他的脖子,不满:“哥,不要在我房间打电话。”
房间内顿时安静了下来,林嘉盛即将说出口的话生生卡在喉中,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向姜策,望着他瘦削苍白的侧脸,嘴唇微微颤抖。
“朝朝……”
姜策听见声音想要转头,被裴良瀚一把按住,关切的声音从耳边轻缓响起:“醒了,饿不饿?”
姜策如他所愿忽略掉了林嘉盛的声音:“饿,陈姨回来了吗?”
陈姨家自己种的玉米前几日迎来大丰收,她拿了两个过来炖汤,没想到姜策非常喜欢这种甜糯玉米的味道。他最近没什麽胃口不吃东西,陈姨看他喜欢,下午特地回家一趟去现摘,算算时候也差不多该到了。
裴良瀚抚摸他的後背:“快了,空调打这麽低,怎麽不穿长袖?这种时候不注意,老了全是病根。”
“啰啰嗦嗦的吵什麽,老了我自然去死。”
此话一出,不止是裴良瀚,林嘉盛也忍不住皱眉。
裴良瀚低声训斥他:“不许胡说!”
姜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懒得搭理他,把手从被子里抽出来撑起身准备离开,灯光昏暗,他手臂上的伤疤在林嘉盛的面前一闪而过,看得并不清晰。
他下意识走上前一步,对上了裴良瀚警告的眼神,强压下不满後退了一步。眼下姜策还在裴良瀚的手中,他不能轻举妄动。
姜策扭过头对上林嘉盛的视线,有些疑惑的定定望着他,擡头揉了两下眼睛,发现今日的幻觉似乎格外清晰一些,却也没大放在心上。
林嘉盛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两步:“朝朝,是我,你还认得妈妈吗?”
他伸出的手停在空中,犹豫着不敢向前。
姜策疑惑地偏头看了一会,见眼前的人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又若无其事地掀开被子下床,无视了房间里正紧张盯着他反应的两人,径直走出了房门。对眼前的幻觉有一种见怪不怪的平静感。
裴良瀚见他如此反应,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翻出一个白色的格子小盒,看到药盒里面一颗没少的药品,心里有了大概的猜测。
姜策的稳定状态需要用药物维持,这几天病得有些迷迷糊糊,裴良瀚也担心精神类药品和各种退烧药效果有冲突,不敢强求姜策按时吃药,这似乎导致了姜策的病情加重。
他无奈地摇头:“阿策,你又没吃药!”
姜策的回应远远传来:“你好烦,我吃完饭就吃。”
裴良瀚叹了口气:“别吃冷的热完再吃。”
离开房间之前,他转过身好心向正为姜策反应而呆愣原地暗自神伤的林嘉盛解释:“阿策最近脑子不大清醒,别放在心上,他缓一缓就好了。”
林嘉盛低低的苦笑几声,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脸。他也不是傻子,姜策这个反应,总不能自欺欺人地说是刚睡醒不清醒。
当年的他决定留下林朝独自前往南洋,那如今的姜策对他有再多的怨恨,也都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