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骅觉得颇有意思,比师久在直播间阴阳怪气还来得有趣:“所以哪怕九成九的可能是你不解风情,断人好事?”
师久掀了下眼皮:“那就算扫黄打非,助力和谐社会,也是功德。”
年骅没压住上扬的嘴角:“这麽说来,你救或不救都能功德圆满了?”
师久扬了下手,扫开落在肩膀的飞蛾:“是啊,不过我也不修仙,不需要那麽多功德。希望佛祖能出个二维码识人功能,扫一扫了解遇到的都是什麽玩意。”
师久说罢,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朝年骅摆了下手,示意告别,转瞬消失在花园尽头。
年骅看着高挑纤细的背影,不知为何,竟有几分念念不舍。
师久给他的感觉,就像一条怪石嶙峋的河。乍一看波涛激流,奔腾澎湃,可若过了丰水期,硌人的沙石尽沉河底,留下温柔水面和粼粼波光,让河边漫步之人不知今夕何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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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厅内。
“小十九你去哪了!”陈顺南看到师久身影,赶忙询问,“我都担心你是不是作孽太多,被人绑架了。”
师久看了眼梨花木桌上一打青花瓷餐盘:“如果桌上吃剩的餐盘小于二十个,你的担心可能会比较有说服力。”
陈顺南丝毫没有客套话被拆穿的局促:“我这不是借食消愁嘛!”
师久思索片刻,没有告诉对方自己遇见陈顺南偶像事情,免得对方大惊小怪,追问不断。
陈顺南将一块椰子糕塞进嘴,含糊不清道:“对了,我家里出点事情,一会我直接打车去机场,车子等下你开回去哈。”
“家中没事吧?”师久关切道。
陈顺南摆手:“小事,我哥嫂在闹离婚。”
“那你回去不是添乱吗?还是你父母本意就是加速婚姻破裂?”师久揶揄道。
陈顺南拍拍胸脯:“呵,太小看哥了。当初若不是贪图大城市纸醉金迷,我早在老家开婚恋调解所了。”
师久:“以你网恋失败十五次的履历?”
陈顺南面不改色:“有些人当不成优秀运动员,却可以是很成功的教练。同理,本帅虽情路坎坷,但在助人姻缘上却极有天赋,人称‘月老座下首席弟子’!”
“月老座下首席弟子?”师久对室友的厚脸皮程度有了新认知,“简称‘坐月子’?以後我就叫你月子兄?”
陈顺南:……
陈顺南颇有自知之明,知道打嘴仗绝非师久敌手,将盘中剩下菜肴一扫而空後,抹了把嘴便离开。
临行前他不忘嘱咐师久:“你记得吃热菜,免得胃疼又犯。”
等到陈顺南离开,师久才卸下力,瘫坐在椅子上。
陈顺南真是个乌鸦嘴,他的胃疼好像真起来了。
刚才不愿陈顺南担心,他强忍装作若无其事,如今人一离开,卸掉僞装,疼痛也铺天盖地而来。
师久找服务员要了杯温水,手探进口袋要拿颠茄片时,才发现忘了带药盒。
师久低低地骂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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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骅独自一人来到车库。
从花园回到宴会厅後,他对一切都索然无味,也不愿再敷衍应酬,和朱哥打了声招呼,先行离开。
车库就在庭院下方,建筑再仿古,也要考虑出行便捷性,真来个高车大马,市政也不允许上路。
车库空荡荡,很安静,一排排豪车相望不语,静到能听清白炽灯的电流声。
想来也是,今晚来了不少颇有名望和实权的嘉宾,谁不想混个脸熟,多条人脉?
年骅的座驾很低调,是一辆黑色路虎。他刚摸出钥匙,忽然看到一排车之隔,有人整个上半身都倾倒在一辆草绿色国産车的车头。
年骅顿住脚,上个月刚杀青一部悬疑电影的他,第一念头是“车库凶案”。
好在那人很快又直起身子,虽然佝偻着背,脚步踉跄,但显然不是尸体。那人走了两步,又缓缓蹲下,一只手撑在车门上,一恍惚看,像草地上长出一朵黑色大蘑菇。
若放往日,年骅会奉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处事守则。
在名利场,好心未必办好事,好人未必有好报,多管闲事反而容易惹祸上身。
然而今日,也不知是不是受师久影响,年骅忽然想多管闲事一次。
他快步走到“黑蘑菇”身後:“需要帮助吗?”
黑蘑菇反应迟钝,几秒後才缓缓转身,擡头与年骅对视。
年骅一愣。
“黑蘑菇”不是别人,正是师久。只是他多披了一件黑色冲锋衣,从背影没辨认出来。
师久脸色惨白,额头汗涔涔的,微卷的头发已全被汗水浸透,像刚被拖上岸的水草,凌乱又可怜。
被雨打湿的蝴蝶。年骅脑海里冒出一念头。
“不用。”师久的声音像被卸了筋,软绵无力,为加强说服力,师久又补充一句,“休息一会就好。”
年骅眯起眼,他并不喜倔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