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这几年的变化翻天覆地,第三中学还发生一场巨大火灾,之後又取消了初中部,记忆里的教学楼和操场付之一炬,土地上重建了高楼大厦。
年骅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当年转学时的同班同学,从他们口中得知,在自己离开那年,吴家就出事了。
吴二的父亲吴大勇因涉嫌参与绑架,在逃亡途中出车祸,不治身亡。
被绑架的小孩被绑匪撕票,导致其家人悲痛欲绝。抓不到元凶,参与绑架计划的吴大勇也意外死亡,愤恨不已的家人将仇恨转移至吴二身上,经常来学校闹事,甚至请人在上下学路上殴打吴二。
吴二也默默承受下来,任其发泄愤怒。
再後来有一天,离中考大约还四个月,吴二就没来上学了。
有警察曾来学校调查,之後不了了之。
有传闻说吴二已经被受害者的家人殴打致死,尸体丢下山崖;也有说吴二买了张去北方的车票,背井离乡。
总之杳无音讯。
在任何系统和档案里,都查不到这个人。
吴二的家庭状况,年骅是知晓的。
吴二出生不久,其母就受不了父亲家暴离婚。父亲不管他,吴二是由爷爷奶奶抚养长大的。小学六年级时,爷爷奶奶双双去世,吴二只得回到父亲身边。
父亲对他非打即骂,吴二起初还会忍受求饶,再之後便和父亲互殴。
年骅还记得那天,他给吴二送作业,第一次来到吴二家楼下。
昏暗的路灯下,破旧楼房的高层,传来了谩骂和殴打声,其中的一个声音很熟悉。
歇斯底里的对骂混淆着皮肉碰撞的声音,持续了很久。
久到年骅思索,要不要忍受被吴二骂多管闲事的风险而报警时,吴二出现在楼房的铁门前。
他的脸被七彩头发遮盖,看不出神情,但露出的胳膊小腿上心惊动魄的伤痕,昭示着刚才斗殴的激烈。
吴二看到他,声音不悦:“任子骅,你来看我笑话?”
年骅站在路灯下:“不是,我在看星星。”为增加说服力,又补充一句,“这里角度好。”
吴二擡头。
天上乌云浓厚,无星无月。
“你最好给我找出一颗星星,不然明天要你好看。”吴二凶狠道。
年骅却知道,这人的“恶语”,实际一点杀伤力也没。
年骅指着身旁的路灯,表情呈欣赏状:“在我老家,路灯就叫星星。你看这盏星星啊,它又大又圆。”
“你有病吧?”吴二没忍住。
年骅想,他当时的确病了,才会觉得眼前人好可爱。
那天的晚风不温柔,甚至有点凛冽,所以不是因为环境産生错觉。
星没亮,花没开,只是他心动了。
年骅的回忆,被颜咪咪的声音打断:“为什麽要私下里找?不能光明正大,摆在台面的找吗?”
年骅垂眸,几秒的沉寂後,轻声道:“不打扰也是一种温柔。毕竟当年只是暗恋,又没许下承诺。况且公衆人物,大张旗鼓去打扰他人,给对方徒增压力,总归是不好的。”
颜咪咪点头,却也不忘暗戳戳补刀:“也对,毕竟那麽多年,对方可能娶妻生子了,大影帝总不能当小三吧。”
桌边衆人从开始看热闹吃瓜,到现在想给自己穿防弹衣。
这颜咪咪真是不怕被顶流的粉丝撕成肉条。
年骅愣了两秒,没有辩解。
他倒不怕对方娶妻生子。
他自己也说不清,当年离开时没说出口的喜欢,再回来时到底还剩下多少。
毕竟,人是会变的。
或许真如他的损友厉青山所说,他只是一直没遇见心动的人,才会对年少的悸动念念不忘。
但记忆里的悸动真面对十多年不曾相见的人,是否依然存在?
毕竟他缺席了对方十多年光阴,十多年足矣让一个人彻底改变,而他的喜欢,是停留在时间轴里的那个人。
如果对方娶妻生子,他应该能彻底放下,真心祝福。
如果对方变得和记忆里截然不同,他也能释然,把酒言欢共叙旧情。
他没那麽努力刨根究底的寻找,终究是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