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秒後,小队长擡眼看向他,一脸严肃地把电话递过来。
卫星电话长得像何荣耀以前拿来炫耀的大哥大,手里捧着它像捧一块珍贵的大板砖。
何岭南双手接过板砖,端稳稳的凑到耳边:“喂?”
“何岭南。”
明明有预感是秦勉找他,真听见秦勉说话声传过来,还是傻乐的说不出话。
何岭南没乐完,何小满凑到电话旁边:“秦勉你手啥样?”
“我没事。”秦勉说。
“还没事?”一个抄南方腔的男声在电话那边道,“两刀都刺穿虎口,我不缝,叫你流血都休克!”
何岭南:“谁啊?”
“军医啊我。”
何岭南被军医吓了个好歹:“那麽严重?”
“不严重。”秦勉抢回电话。
何岭南憋半天:“等会儿见面说。”
反正船快靠岸,他这边都是海警,秦勉那边估计人更多,不好意思霸着卫星电话不撒手,何岭南将电话还给队长,坐回凳子上,继续抖腿。
没接这通电话还好,接完之後已经不是坐不坐得住的问题,感觉每一秒被蚂蚁咬一口,脑髓快被磕没。
紧张丶焦急,口干舌燥,何岭南跑进快艇休息室,抓到两瓶矿泉水,本想给何小满一瓶,路过甲板护栏,听见纳塔翁道:“能不能给我一口水?”
何岭南朝纳塔翁瞥去,纳塔翁擡起佩戴手铐的手擦了擦眼角,布满沟壑的脸上沾满泪水,不知是吓出来的还是悔出来的,像一支快燃尽的蜡烛。
毕竟是个老头,年纪看着比斯蒂芬李还大,眉目间也不见凶狠,即便是从前见过那次,他也只觉得斯蒂芬李别墅里这管家唯唯诺诺。
想着,何岭南把自己那瓶给了何小满,走回纳塔翁面前,先问看守纳塔翁的海警:“给他喝个水行麽?”
海警点了点头,海警注意力并不在这儿,正扶着耳麦与同事应话。
何岭南拧开瓶盖,把水递到纳塔翁手里。
“谢谢……”纳塔翁眼泪淌得更凶,“谢谢何摄影师。”
何岭南看着纳塔翁这个样,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何摄影师。”纳塔翁又道,“斯蒂芬李把你父亲带回新缇之後,我陪他一起处理了你父亲的尸体,他的尸体就埋在……”
海风呼呼地吹,纳塔翁一边说话一边啜泣,到最後完全听不清楚。
何岭南汗毛直立,一把拧住纳塔翁衣领:“哪?我爸在哪?”
纳塔翁仍是哭,低着头,手臂擡上来,用袖子擦眼泪——何岭南视线扎在纳塔翁脸上,没留意纳塔翁那条手臂。
“朱拉尼说,你掰断自己拇指逃绳结……”纳塔翁擡眼看他,“疼不疼?”
手铐晃动,金属零件细微的弹响拨弄神经末梢,何岭南动了动耳廓,意识到不对,手松开纳塔翁衣领一刹那,被手铐弯边倏地勾住手腕,光滑到极致的弯边契合手腕弧度,“咔嗒”扣住何岭南手腕!
何岭南条件反射抽手,发现手铐另一端带磁吸,直接滑到最紧卡扣,死死环嵌在手腕上面那段小臂——
何岭南低头,看见纳塔翁变形的拇指。
原本铐在纳塔翁腕上的手铐,现在一只铐住纳塔翁右手,一只铐住何岭南左手。
“队长!我们有三名兄弟牺牲,是枪杀,刚打捞到尸体!爆炸发生前他们负责追击纳塔翁所在快艇……”
海警停住报告,视线定在同时铐住纳塔翁和何岭南的手铐上。
——所以这副手铐是纳塔翁自己给自己戴上的。
“手铐货真价实,不然怎麽能过你们的检查,”纳塔翁开口,“只不过我在上面加了一点电子部件。”
说完,手铐中间焊接处蓦地亮起一排微弱的红光,是一串数字,仔细辨认,数字末位竟在倒数。
末位倒数,头位忽地由“60”变为“59”。
“59:52。”
何岭南反应过来,这是一小时倒计时,刚刚开始读秒!
邮轮上,闲叔才完成自杀式引爆炸药,现在这手铐上显示出读秒,很难不把它往炸弹的方向去猜。
“叫追击先生的船都停下!”纳塔翁喊道。
何岭南趁纳塔翁说话,蓦地发力,擡胳膊一肘扫向纳塔翁面门,手肘落实,何岭南立即抓住纳塔翁未戴手铐那只手!
纳塔翁比他矮半头,身量也比寻常老头更加瘦弱,何岭南牢牢制住纳塔翁,心里却越发没底——因为纳塔翁在笑!
这老头的鼻梁被何岭南一肘击中,血簌簌流下来,蔓过深刻的人中脊。
纳塔翁从头至尾没有反抗,脸上却挂着近乎释然的笑。
“我不会打架,引爆炸弹的遥控器也不在我这里,”纳塔翁开口,“你们如果继续追先生的船,朱拉尼会引爆炸弹。”
“队长,纳塔翁是野象组织技术员头目!”一名海警跑来,“命名为DPE的新型炸弹就出自他手!”
纳塔翁笑道:“能为先生效劳,我一把老骨头倍感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