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策川又在捣鼓什麽呢?
他的意识瞬间清明,却保持着身体纹丝不动,连呼吸的节奏都没有分毫改变。
江策川平日里睡相不佳,常常四仰八叉地用各种姿势入眠,但是都睡得很沉,一点身为死侍的警觉也没有。
但今晚不同,他竟然起来了……
江临舟感觉到身侧的床榻轻轻一沉,然後是布料摩擦的细碎声响……
江策川坐了起来。
紧接着,是一阵异样的寂静。
黑暗中,江临舟能清晰地感受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脸上。那目光十分专注,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审视,仿佛要在浓稠的夜色里穿透他平静的僞装,看清他是否真的沉睡。
江临舟心中疑惑更甚,但面上却越发沉静,呼吸依旧规律而绵长,胸膛有规律地轻轻起伏,扮演一个沉睡的人,对他而言易如反掌。
时间似乎凝滞了片刻,那道灼人的视线终于挪开了。
江策川似乎确认了,他的主子睡得正熟。
下一刻,更清晰的动静传来。江策川异常谨慎并且极其缓慢地掀开了被角,动作幅度小得惊人,生怕把江临舟惊醒。
黑暗中他摸索着探身,应该是去够放在床尾或矮凳上的衣物,然後极为小心地拖曳过去。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多馀的声响。
接着是窸窸窣窣的穿衣声,而且听这声音穿了似乎还不止一件……
要是夜半起身去方便,何须穿戴这麽齐整?更何况江策川向来嫌啰嗦,虽然总是叨叨江临舟多穿,但是他自己平日能少穿一件绝不多披一层。
他听着江策川穿上鞋後踩着石板的声音,一步步的。
吱呀一声,门轴被极慢极轻地推动,只让开一条勉强容人侧身通过的缝隙,凉飕飕的夜风灌入,带着草木的湿气。
江策川的身影,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融入了门外的黑暗之中。
门被同样悄无声息地带上了。
直到确认门外再无动静,江临舟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深邃的眼眸在深夜里毫无睡意,只有一片冰凉的黑沉。他侧过头,看着身旁空荡荡的位置。
江策川……有事瞒着他。
深更半夜,穿戴整齐,避开他偷偷出门。
“说不定……是去茅房?”
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可笑的念头刚冒出来就被碾碎。以往江策川起夜去方便都是披一件衣服或者直接去了,哪里会这样板正地把衣服都穿好?
江临舟烦躁地翻了个身,面向床榻内侧,背对着江策川离开的方向,一股被隐瞒的愠怒无声地涌上心头,如同冰冷的蛇,缠绕住他的心脏,丝丝缕缕地收紧,带来窒息的寒意。
他躺在那里,所有的感官却依旧专注地探向门外,捕捉着任何一丝可能的风吹草动。
他倒是要看看江策川什麽时候回来。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直到窗外的漆黑逐渐褪色,透出一点灰蒙蒙的底子,这漫长的夜色即将走到尽头。
就在天边终于泛起一丝极淡的鱼肚白时,几乎与江策川离开时一模一样的声音响起了。
那细微到几不可闻的门轴转动声。
极其缓慢丶生怕踏出一点声响的脚步声。
门被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外面的凉意。
江策川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床榻边。他似乎松了一口气,动作虽然依旧轻缓,但一回生二回熟,比离开时显得自在了一些。
他摸索着,轻轻掀开自己的被子,带着一身的露水寒气,重新躺回到他的枕边。
江临舟的身体依旧保持着背对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睡意正浓,但是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了,
江策川有秘密了。
一个需要在深更半夜,避开他才能去处理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