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选这种来者不拒的个性不会背着他做怜香惜玉的事情吧?
这可能就是他以前看不上沈选的原因吧。
温文尔雅的人最容易被当成中央空调,上次去宁波,沈选在师弟师妹面前可是一个社交达人。
而且同样是男人,沈选处处都假模假式让着他,简直把他当个祖宗一样伺候,从不见发个脾气说说心里话。
宣婴很贪心,他又想要沈选和他说真话,不说一句假话。
他又希望沈选能以梦中“妻子”的形式留在身边。
如果沈选说不行,他也不会罢手。
他会用尽一切手段达到目的让两人在一起……即便是这个妻子变成了他……
所以这次要是让宣大将军这种做事不顾一切的疯子抓到把柄,这破地方别留了,他现在不舍得打姓沈的了,难道还迁怒不了外人?
宣婴对沈选的占有欲本来就很强,他本是邪气阴郁的,唯独把耐心等待的好心态留给了这人一百多年。
不因为别的,就在于沈选明明最害怕鬼神,却从小就是不害怕他,还愿意排除万难要对他好。
孤独寂寞的红衣厉鬼只想要这个长大了的沈家小新郎。
但是两个人目前都不能轻举妄动,因为他们还在一个看起来已经远离苏州市的梦境中。
沈选同时也告诉宣婴,他刚才在落水後,在水底下不仅没窒息死亡,反而像透过黑白老电影看到了很多人的梦。
这里的每个人都出现在过二人对面那个石头桥上。
“就在那座桥上,我看到了纸扎人版本的黄耀祖,他就像黄粱美梦的主人公一样享受了一辈子富贵,但因为晚年投资失败,正在面临妻离子散负债跳楼的悲剧。”
“我还看到纸扎美团小哥在给那座桥上的菩萨庙送画着京剧脸谱的外卖打包饭盒。”
两个活人被梦魇住了,沈选看到了他们,这不奇怪。
他还看到了沈选太爷爷和太奶奶马氏在绍兴开店做纸扎生意的“皮影戏”。
他太爷爷沈樵具体是长什麽样子的,沈选第一次知道。
这让他体会到了隔代亲人之间的温情。
也就是随着太爷爷一个人在桥上走了过去。
沈家家宅在轰隆声彻底倒地不起,逐渐风化变成了支离破碎的墓碑。一张张祭奠亡魂逝去的黄纸撒在天空,依稀可见荒郊野岭外跪了一对带孝妇人,那座刻着太爷爷大名的坟头还有了一缕青烟。
因为沈选和这一幕距离甚远,他最後看见的人只是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带着一张五颜六色的传统戏曲面具。
沈选晃晃头部,眼前的一切幻觉消失了,可他却确定自己看到了一个戴戏曲面具的人,那个人是谁?他肯定不是宣婴。可这个人怎麽也戴着这种面具?
至于青烟後面是不是还有什麽秘密要出来了,他没能看了解清楚。
……但是这青烟从太爷爷的墓地冒出来,莫非是指沈家後来发达起来,又赶上造化机缘是因为沈樵?
这还真让人意外,沈选从来不知道这件事。
正好话题聊到线索,远处传来一阵童声儿歌,阴冷潮湿夹杂着一股腐烂变质的奇怪味道。
在这桨声灯影里的河流向他们飘来了一艘没有船夫的乌蓬小船。
雾气蒙蒙,残雨笼晴,夕阳的馀晖撒在他们的头发丝上。
眼看着船停下来了,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还同时发问。
你觉得,这船是来帮我们的还是陷阱边沿的试探?
沈选从宣婴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个字,上。
所以他们还是继续去一探究竟,两人想到这里就上了船。
在儿歌里,存于儿时记忆里的古镇小船带着他们两个人穿越了苏南地区特有的烟雨江南景色。
总觉得船颠簸摇晃起来让人发困,宣婴低着头强忍困意,在想沈选是不是快要发现关于他和沈家之间的家族恩怨……
他对这种安全感丧失的环境,有了一种本能的抗拒感。
他突然觉得自己逆天改命的行为对沈选很不负责,但他不敢说,但刚才他被沈选的胳膊贴紧身躯保护的一刹那,他的心情很奇怪。
他的鼻子很苦,很酸。
他麻木状态的心脏想,自己为什麽会那麽隐晦地期待一个年纪那麽小的人露出他不能还击的强势?消化不了复杂人心的他只能理解成自己的脑子像有病一样。
然後,宣婴就感觉到视线彻底模糊不清了。
就像是找到答案了一样。
他伸出手试图抓住面前的“沈选”。
是,他是有病,灭绝人性,杀人食肉,凡是知晓了他过往的,一定会恶心到吐破口大骂他是地狱爬出来的修罗恶鬼。
其他人也就罢了。
他如今恐怕已经承受不起沈选说这些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