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鬼道:“你没看见城门贴着兼并土地的告示?还有乡长自立的人口买卖规矩?只要是自家女儿,想卖给谁都符合王法,这就是现在的官。”
活在当下的人没有土地,只能从佃户变成流民,所以宣婴才会吃土块草根。
知道他终于弄懂了这一点,宣婴又开了口。
“哦哟,那个老汉,你看到没有?他可不是天生的瘸腿,是他昨天为了女儿已经卖了一条腿,可惜他的血肉不值钱,只能换一把霉变的米,但他的身子已经开始发脓,应该连今晚都活不过去了,等他这麽一闭眼,女儿也就活活饿死,这样也好,死了才不累……”
这到底是一个什麽样的地狱图景呢?从新社会来的普通人沈选没法用语言形容,但他的无言悲伤已经溢出了不属于这里的身体。
这一切宣婴都习以为常了。他像个经过却不插手多管闲事的路人,嘴角微微上扬地看着一个五岁的哑女被买走,又推推沈选告诉他一个事:“这是一种风俗,叫喜丧。”
宣婴还像被戳到了兴奋点,嘴角的颜色都红的阴森瘆人。
“哑女五岁,还是一个小女孩呢,就要穿大红喜服跟一只公鸡拜堂成亲,因为她的丈夫已经死了,她这个新娘子这麽看,竟然也只是喜宴上被所有人吃掉的供品,她和我娘一样。”
和上个梦说的一样,影响宣婴前世命运的最大原因肯定还是他母亲。
沈选抓住机会讨论他娘了。
宣婴显得漫不经心地笑着对他说:“我娘是浙江丽水古老村寨的巫婆傩女,村庄请神祭鬼要唱戏,她就是干鬼神这一行的。”
沈选默默看他脸上的傩面具和京剧脸谱大盔。
他能想象到白夫人和宣婴长得有多相像,这对母子都是世间罕见的美人皮囊。
“你的眼睛在告诉我,你真的认识我娘?太有趣了,你难道不是那个张道士的好徒弟?”
宣婴很多疑,但他的五感就像动物一样,有时候敏锐到恐怖。
沈选说:“你不说点你的秘密,我也不告诉你实话,你昨天的话是什麽意思。”
“……”
“为什麽不吃活人的食物?你的身体和一般鬼有什麽不一样?现在就给我看看。”
沈选很聪明。
宣婴听他这话,一脸嫌弃地撇嘴退後,那种惊悚片背後灵一样的鬼魅气质飘着就对沈道长靠近了过来。
“原来你是这样的人,竟然要人家的身子啊。”
沈选只是想要求证猜测,宣婴是莫名其妙就当真了什麽。
沈道长真不知道他保持这种情况多久了。
可不能让小变态知道他真想要,不然又要挨骂了被狗链打。
正在此时,市集远处传来了女子的尖叫,哭声此起彼伏,他们看去只见卖骨换米的老汉真的死了,沈选的心底看到後全是刺骨的寒意。
“……我们真的不替这里的人想想办法吗?”土地庙那里也没有城隍管了?
宣婴:“有啊,你跟我去,我教你啊。”
他们真就一起走回土地那里去了。
只是沈选看着他们躲在神龛後,完全没有搞懂接下来要做什麽,他对宣婴的行为很迷惑。
“你拉我躲在这里干什麽。”
宣婴指着门口的盲人姑娘说:“她爹没了,她来烧纸送行,你听过冥界规矩吗?冥财要拜托车夫力士,再走土地城隍手中一遍,最後送到地底世界。”
因为他们俩目前都是凡夫俗子,所以也只能做点小事帮帮人家。
但道士浮尘,御鬼点香,应该是为了召唤鬼魂。
不知名的明黄色将军袍,召唤兵马和骷髅官兵的令旗,清朝官服僵尸,这些东西为什麽也出现了?
沈选明白过来了,伸手阻止了宣婴。
“你要扮谁?”
“杨四将军,听说过吗?听说是地府五路神,这件衣服是我从道士那里偷来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一切让沈选简直不敢相信。
宣婴是真的在做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