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同志的定力肯定仍需努力。
他在“小英”妹妹的注视下没辙了,帮他忙後的冷酷嘴角虽然还是没变,但是弧度也没下来。
谁让他就是抵抗不了这双眼睛後的灵魂,还有就是“她”笑起来的脸真的很好看呢。
宣婴可能也是想到了什麽,借着那本《诗经》,他趴到这个小鬼的肩膀吐气如兰道,"阿木同志……你也是“扶苏”诶!毕竟你那麽——俊美!”,又拎起清冷帝君‘蹭’一下红到脸颊的耳垂肉扯扯玩,然後就揉着肚子开怀大笑了起来。
“扑哧哈哈哈哈,真有意思!耍小老头子真有意思!不是……是学习真有意思哈哈哈!”
“小老头子”就这麽轻轻地碎掉了。
他蓦地站起来,宣婴还要笑个没完没了,两个人亲密地挤在一起就像一对连体婴。
阿木:“别笑了。”
宣婴:“我就笑!阿木同志是比我爷叔还老的老爷爷!哈哈哈!”
阿木:“阿木同志是一个老爷爷的时候,小英同志也是一个老奶奶。”
宣婴:“哎呀!好害羞,请你不要说的我们好像要一起白头到老好不好?”
“……”
阿木同志又又又又又被他的小英同志戏弄到头麻了。
他低着头猛猛灌水,故作镇定的嘴角微微抽动,心里透着一股方寸大乱。
他也完全拿这个小厉鬼没办法了。
因为在无法预知的未来,真正的“沈选”或许能游刃有馀地做到反将一军,但一个万岁老鬼目前的平静面具已经被打破了!
那句小说里的话怎麽说地方来着!爱情啊!!甜蜜的爱情!它像无声的春雨悄然地洒落在他焦躁的心田上!
阿木同志是草木之心,以前在地府连话都不用和其他鬼魂们说,此刻却感到过世俗欲望的可怕至极和不可名状!他现在这一切的混乱羞涩和恼羞,都全部真实地反馈到了面颊上!而最不应该的是,他如果真的把宣婴的样子记在心里,这正是他们此生所有不幸的开始!因为宣婴所做的一切本不是为了他。
“你还学不学?”
“学啊!”
“假少年”在树下渴的嗓子冒烟,“假少女”跑到墙後头故意把浇花水壶举了起来。
随着清凉解暑的水珠子扑面而来的,是那种让阴木心脏受不了的笑声。
“哦哦哦——木头疙瘩喝水了——我要给他浇个够让他的头顶开出一个小花——”
“浇水啦浇水啦,这样啊,我的'扶苏'就能陪着他的'荷华'长大啦——”
……
也是以1959年3月为开端,他的第一个人间化名,阿木,真正开始陪着宣婴等未来的命定之爱——“沈选”。
与此同时,专业代写论文的帝君来人间帮了“徐小英”的忙,但等他回头再去地府,签收一份份进步成果的人也是他本人。
他在穷尽一生温柔,将一个厉鬼托举,修其来世功德无量,让他从“鬼”再做一次快快乐乐的小孩子。
虽然说他其实很忙碌,但他还得连夜赶回来专门给宣大将军回信,说点让这个厉鬼相信组织的温暖话语,也是他一次次把一个家夥呵护照顾得像大人掌心里的小朋友。
可是衆所周知,建国後的阴魂数目暴增,一个鬼想入党很难。
土地爷能在石库门弄堂当“官”,那是因为人家是一个光荣牺牲的抗日烈士,给组织扛过枪,堵过炮台的啊。
宣婴要争取不投胎转世而是收编为正式地府人员,就要德智体美劳,主打一个全面发展。
所以帝君除了要他继续努力扫盲,还要宣婴改改性子,从下礼拜开始每天早上起来先做一套眼保健操和广播体操,平时有空也可以去扫扫大街,扶几个老太太过马路,划重点,是扶,可不是当街追打老太太。
“你才当街打老太太呢!!!我看起来是那种丧尽天良的鬼吗!!!”
宣婴气的吐血,他当晚蹲在公厕里,忍不住手绘了他心目中的“帝君”,他用来打鬼神的鞋底子也没少挥。
纸上诙谐滑稽的丁老头“帝君”一转眼就满脸都是脚印子。
“赤佬!赤佬!阴我是吧?穿我小鞋是吧?爷爷又给你脸了!呸!!”
“我操!!这麽麻烦!死了做鬼算了我!!这领导有病啊?他有病啊?”
“等我下去,高低要查清楚你是谁!再要了你这个小赤佬的狗命!”
但宣厉鬼这种积极分子为了表现表现还是没有放弃,并开始不断学习如何给地府领导打报告,这搞得那几年东岳的小鬼也没别的事情做,每天在牝山大帝的水官殿外睁开眼睛就是一句话:“报!!!那个小厉鬼又打申请找组织汇报学习进度了!!!帝君又通宵打开新华字典加班了!!!”
这些事,宣婴当时都并不知道,徒留一缕飘散在奈何桥边的宠溺叹息声:“主簿司,何事?”
“宣婴的第一次政审这算是过了吗?能给他安排下一次地官面试了吗?”
“自建国後,他给我写了多少次报告了。”
“按冥司的规矩,刚好四百四十遍《渡亡经》,今日可由小的为宣婴点香消厄消除肉身百病。”
“过。”用苍白无力的鬼气指骨贴着那张纸感受馀温,殿内下一句偏爱是,“但佑他长生喜乐的引魂灯,以後都由我来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