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一开始就知道?!”小侯爷跳了起来,“那你为什麽不早告诉我?!”
太子不明所以,“她的生父是谁,与你和她的关系,有什麽干系?”
哈!
这话说的,意思就是这事儿只和他有关系啊!
脑中忽然闪过那副未画完的海棠美人图,不就是云棠昨日穿得那件吗?!
狐狸尾巴总算露出来了,他就说,这些日子以来,他隐隐觉得这厮和云棠在一块的时候,有些不对劲。
从前兄妹那层身份盖着,他一点没往歪处想啊!
径直走上前去,双手撑着书案,踮起脚尖盯着太子的眼睛,“你是不是对阿棠有非分之想?!”
太子略略後仰,拉开两人过近的距离,而後用手中的羊毫笔顶,顶着他的脑门,文雅地将人推拒开。
清凌凌的嗓音说道:“男未婚丶女未嫁,怎麽叫非分之想。”
“你你你!!!”小侯爷瞬间就炸了。
好好好,当朝太子,百官见了都称赞什麽光风霁月丶皎皎君子,阿棠拿他当亲哥哥,他倒好,背地里阴暗觊觎!
阿棠真可怜,父皇不是父皇,母妃倒是真母妃,却一心致她于死地,剩下个一直爱护她的兄长,却对她起了歹念。
身边一水儿的全是豺狼虎豹,谁都能把她一口吞了!
太子没有理会上蹿下跳的小侯爷,见侍女将准备好的餐食端了上来,他一一查看後,带着人往云棠处行去。
“诶!你别走!”小侯爷跟在後头,絮絮叨叨,“我话还没说完呢!”
太子不像小侯爷那样好打发,他极自然地进了卧房,又极熟稔地弯腰将人抱起。
“无论出了什麽事,都要吃饭。”
将人放在八仙桌旁的绣墩上,桌上放着热气腾腾的立夏羹丶马齿苋炖白豆腐丶浓油赤酱的烧肉,还有一道槐花拌海蜇。
云棠看着那染了酱色的槐花,眼泪开始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如断线珍珠滑过柔软的面容,汇聚于下巴尖,继而承受不住般坠落到衣裳上,洇湿了一团。
太子坐在她身侧,擡手擦去她脸上的眼泪,“槐花也好,贵妃也好,都不值得你哭。”
云棠红着一双眼,像是刚从迷思中醒过来般。
颤抖着扑进他的怀抱,伏在他的肩头,仿佛要把这些年所有的伤心和委屈都哭出来。
太子轻轻环着她的腰侧,低声软语安慰。
小侯爷看不下去羊入虎口,刚想开口就收到太子警告的眼神,锋利又冰冷,就像一柄利剑戳破了他鼓胀的正义之气。
他萎了下去,转念想想云棠正在伤心的时候,若是知道唯一的依靠也不可靠,还不知道要怎麽样。
日後再慢慢说给她听,不急于一时半刻。
云棠的眼泪真的很多,像流不尽的江河。
从来不被期待,总是被憎恶丶利用。
她想了一晚上,都没想明白为什麽命运要如此令人难过,也不知道往後要如何去面对母妃,面对陛下,甚至都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自己。
想要远远逃开,却被公主的名头禁锢着,想要在宫里好好活着,却没有立锥之地。
进退两难,逃命无门。
唯一剩下的,与她站在一起的,只有太子哥哥,可是,太子也并不是哥哥了。
“哥哥,”云棠的声音闷闷地,从肩膀处低声传来,“我不是陛下的女儿,以後还能叫你哥哥吗?”
李蹊依旧沉默,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背。
她在跟自己要一点点亲情,但李蹊不想给。
云棠擡头去看他,顶着一双又红又肿的眼睛,执拗地要等他的答案。
李蹊拿出绸帕,一点一点地给她擦眼泪,又替她整理鬓边的乱发丶扶正发髻上的珠翠丶流苏。
而後才道:“我说过,你什麽都不用怕,万事有我。”
云棠垂下了眼,这句话他说过很多次。
但她一点都不喜欢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