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首发因为烂人也有真心
伏波堂寝殿浴间内,汉白玉砌就的浴池如一方温润玉鉴,闪着柔和波光。
暖白的水雾自池中袅袅升腾,似轻烟漫过池畔昂首金龙,其口衔玉珠,潺潺温水自龙口垂落,溅起点点涟漪,一圈又一圈波纹缓缓荡漾出去。
昂首金龙的对面坐着闭目养神的太子,他脊背微靠檀木兽首凭几,裸露的上身覆着一层水光,胸口紧实的肌肉随呼吸轻轻起伏,右肩处一道扭曲的疤痕自肩胛骨往下,划过古铜色胸肌,最终没入池水当中。
氤氲的水波之上,一只变了形的竹编蜻蜓随着水波一下一下,轻轻碰着他胸膛。
殿外竹帘轻响,剑眉微动,他睁开眼眸,眼底眸色晦暗不明。
他缓缓垂眸,长长的羽睫压下来,冷冷的视线落在那只飘摇无依的蜻蜓上。
若能让云棠忘记过往一切,两人重新开始,也未为不可。
她不是一只可以困禁的笼中鸟,若是强迫于她,怕是立刻就要提剑与他不死不休。
更何况以她的心性和聪慧,即便再严防死守,也关不住她。
“哗啦”一声,修长有力的手掌破水而出,指尖拈着那只蜻蜓,嘴角弯起一点弧度,眼中却没有一点笑意。
他一点一点将其拆开,像个冷静的刽子手,将其一点一点开膛剖腹。
而後,又极其轻柔地清洗稻草上的泥污,灵巧地拨弄草丝,不过片刻一只精美的蜻蜓就亭亭立于水面。
他撩起一捧温水淋了上去,蜻蜓晃晃悠悠地在他眼皮子底下飘着。
干净丶精美又有些高傲的模样。
这样才好看。
他像是终于满意了般,一下又一下极有兴致地逗弄着那只被重新改造过的小蜻蜓。
小侯爷自堂中出去後,就盘算着再去趟诏狱。
一则是将她赦免的旨意告诉她,往後她不是公主,也不姓李,说不准就要由着太子拿捏了。
二则是让她早做打算,若有什麽是需要他做的,他也好早预备,毕竟自己能娶上媳妇,云棠占了大功劳。
吩咐小厨房做了几样云棠喜爱的菜肴,清汤越鸡丶桂花鱼条丶平桥豆腐,再备了一碟子玫瑰乳酥丶一壶芙蓉春酒,将将准备出门时,就瞧见清月提了一只紫檀木的小食盒过来。
“小侯爷是要去诏狱吧,这是公主一直在吃的药,殿下说了,人虽进了诏狱,药不能停下,烦请小侯爷一道带给公主罢。”
清月说着自己都觉得亏心,公主本就厌恶这药,如今人都关到诏狱里去了,太子爷还这麽咄咄逼人。
公主烦他躲他,也真是合情合理。
小侯爷抽了抽嘴角,接过药,又朝伏波堂方向看了一眼,隐隐觉着那个方位上空升腾着一股又一股浓密的黑气。
他进了诏狱,吩咐狱头将人提出来,安排在一单独的隔间。
云棠在诏狱待久了,大家彼此都是布衣粗服丶面容不修的模样,谁也别嫌弃谁。
乍一眼看到小侯爷这等衣着光鲜丶玉树临风之人,又瞧着桌上丰盛的膳食,颇有些唏嘘。
“怎麽,来给我送最後的晚膳吗?”云棠俯身闻了闻菜香,问道。
小侯爷端出那碗黑乎乎丶冒着丝丝热气的汤药,放到云棠跟前,“你是真不怕死,还是硬撑着啊?”
云棠瞧见那药丶闻着那熟悉的味儿,生理性地“呕”了一声。
心中暗骂太子阴魂不散。
她一下一下抚着胸口想将那股作呕的感觉压下去,随口道。
“我的人生,不是在豪赌,就是在硬撑。”
“你也别这麽悲观,我来就是告诉你,这事儿啊今日算是定下来了。”小侯爷一一道来,“大约再过个十来日,你便能出这诏狱了,且再忍上一忍。”
云棠的目光朝诏狱深处望去,她这一家四口的孽缘着实浅了些呢。
“怎麽,这十来日处着,还和他们处出感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