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首发认错
冬日的天总是黑得格外早,不过眨眼工夫,黑沉沉的夜幕就落了下来。
云棠坐在秋千架上,身上拢着件月白披风,寒风一吹空荡荡,人不胜衣。
兰月站在廊下,心中焦急,想去劝娘娘不要淋雪,她刚出月子,怎麽能这般糟蹋身子。
但也知道她劝不动,毕竟连陛下都劝不动,她又能有什麽办法,最後只能站在廊下干着急。
不多时,长廊後头响起一阵脚步声。
陛下来了?
兰月欣喜地转身看去,来人着一身宝蓝色狐皮大氅,带着攒金冠,身型挺拔,但面容带几分憔悴。
“给小侯爷请安。”兰月迎上去,欠身请安。
陆思明看向秋千架方向,“用过晚膳吗?”
兰月摇头,别说晚膳,便是午膳也只喝了两三口汤。
自从与陛下争吵过一场後,这十馀日一直是这般光景,人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下去。
陆思明心下了然,接过身後内侍拎着的两小瓶酒,往秋千架走去。
云棠身子歪斜向一边,靠着粗绳,垂下的眼眸无神地看下前头的青石板,直到那石板上出现一双玄色麒麟长靴。
她撩起眼皮,看向身前人,呆滞的眼眸微微闪动。
看着那瘦削的脸上挂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怎麽就变成这样了。
陆思明的心像是被刺了一刀。
踢了踢她的脚,“坐过去点。”
云棠听话地往旁边挪了挪。
陆思明伸手抓了抓那秋千架,在她旁边坐下,两人手挨着手,腿挨着腿,像小时候一般。
“分你一瓶。”
他将手上白瓷酒瓶递了过去。
瓶塞一拔,凛冽醇厚的酒香扑面而来,云棠仰脖灌了一大口,烈酒入喉,顺流而下,灼烧着干瘪寒冷的五脏。
“咳咳咳!”
喝得太急太猛,咳得眼睛通红,胸腔滚烫,头疼得好似要炸开。
陆思明轻轻拍着她的背,待她静下来了,才道:“这是咱俩当年一起埋下去,又一起挖出来的女儿红,你还记得不?”
云棠又喝了一口,“怎麽这麽苦。”
陆思明亦饮了一大口,这就是他大婚当日开的,当时没喝完。
“埋的时候说,等长大成人,日子就会好起来。”
他擡头看着天上的孤月,眸中流淌着化不开的浓愁。
半晌过後,他自嘲般低头一笑,拿着酒瓶去碰她手中的,“叮”地一声,于这寂静雪夜里分外清脆。
“现下回头看,从前以为就要活不下去的时刻,也没有那麽难。”
云棠安静地一口接一口,五脏六腑被烈酒燃烧着,整个人痛到蜷缩。
双手抱着双膝,眸中通红。
陆思明伸手将人搂在怀里,大氅包裹着两人,像受伤後互相依靠的小动物。
京城的冬天真的很冷,两个人都在抖,肩膀连带着指尖都在发颤。
“我最近在想,可能只有活下去,才会遇见更难的时候,说不准那时就能对现在释怀了。”
云棠仰头看他,像是在分辨这人说的是真话还是疯话。
“你这劝人的话,听了真想立刻去死啊。”
两人一起长大,很多时候不用说话就知道彼此的想法,譬如此刻,陆思明伸手弹了下她的脑门。
“如果只有恨,就不会这麽痛苦,要不咱们一起试试,说不准活到未来的某一刻,我们能原谅现在的一切。”
他从怀中拿出一封带着温热体温的信,放到云棠手中。
“华儿去了之後,我一直不曾踏足卧房,前几日天晴,我想着她喜欢晒太阳,才推门进去。”
“我也不知道她什麽时候写得这封信,藏在妆奁盒下边。”
憋了数日的眼泪“唰”地一下,夺眶而出,她整个人都在发抖,一颗心上好似扎了细细密密的长针,痛到浑身发冷汗。
“姐姐会怨我吧。”
陆思明仰头望着中天明月,喉头发紧,“不知道,应该不会吧。”
“毕竟她只给你留了信,都没有给我留。”
他转头看向泪流满面的人,看着那双哀伤流泪的眼睛,忽然想起那天从京湖里爬上来的人,浑身湿透,头上丶脸上全都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