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环视一周,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前朝皇子既为叛贼所弑,我等更当高举“清君侧,复正统”之旗!传令:集结所有尚忠于前朝之志士,即刻诛杀弑主逆贼!以其首级,祭奠皇子亡灵,告慰老臣之心!”
他的目光如电,落在赵副将身上,“死守此城!一步不退!此关乃咽喉锁钥,城在,旗在,城破,万事皆休!退者,斩!”
这场仗,要麽赢,要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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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军营一角,几个士兵缩在帐篷边躲雨,捧着陶碗,唏哩呼噜地喝着滚烫的粟米粥,就着硬邦邦的杂粮饼子,间或咬一口咸菜疙瘩,
充足的粮草供应让士兵们脸上多了些生气,“这鬼天气,雨下个没完。。。。。。早点打完,早点回家!”
一个年轻士兵嚼着饼子嘟囔,同伴刚想附和,一眼瞥见傅九大步流星走来,
两人连忙咽下食物,挺直腰板恭敬行礼。
傅九点头示意,径直走向主帐,却在帐外几步处停下,安静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他可太知道,这会儿进去,准得挨自家大爷的冷眼。
傅九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不给自己去找骂的机会。
帐子里,
秦恭正俯身,修长的手指仔细拈过一件厚实柔软的狐裘,又掂了掂旁边包裹里备好的几套衣裳,
再过些时日便入冬了,归途迢迢,天气说变就变。她身子骨单薄,受不得一点寒气,更经不起旅途劳顿,
哪像他,皮糙肉厚,寒冬腊月单衣薄衫也能在雪地里跑马。
“先把今天的药喝了。”低沉的声音响起,秦恭已端过桌案上那只硕大的碗,碗里黑漆漆的汤药散发着浓重刺鼻的苦涩气味。
他不容置喙地将碗沿抵到温棠唇边,温棠低下头,小口小口,将那令人舌根发麻的苦汁咽了下去。
淮哥儿站在秦恭旁边,伸手把他的腿抱住了,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个布老虎,是秦恭让人给他准备的,
秦恭蹲下身,然後伸手,揉了揉自己儿子的小脑袋,淮哥儿今天出乎意料得安静,不说话也不捣乱。
“傅九送你们回去。”秦恭低下头,声音放柔了些。
秦恭还是那个独断专行的秦恭,决定的事难改,却也退了一步,
傅九只送他们到安全的地界,过了朝廷的界限就快马赶回,剩下的路会有其他人护送。
时间不早了,不能再耽搁,秦恭把淮哥儿抱起来,另一只手牵着温棠往帐外走。
傅九还在外面等着,正百无聊赖地在帐外踩着水坑,
手中的小石子划出一道道弧线,“噗通噗通”地精准落入水洼中心,溅起泥点。
他刚丢出第二十颗石子,身後帐帘“唰”地被掀开,一股熟悉的,带着寒意的威压瞬间笼罩後背,
傅九浑身一激灵,猛地挺直腰板转身,果然对上了秦大爷那张万年冰封,喜怒难辨的俊脸,顿时头皮发麻。
傅九有的时候是真的觉得他这个差事不好干,
他家大爷盯着人的时候,很少有人不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
就像现在,他就开始琢磨了,自己怎麽就偏偏选在大爷的营帐门口丢石子呢?
这要是被人看见了,说他玩忽职守,那可就麻烦了。
下次一定得改,绝对不能再这样了。
温棠温婉的声音及时解围,“傅九,可用了早饭?别饿着肚子赶路。”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包用油纸仔细包好的点心递过去,
傅九受宠若惊,觑着秦恭的脸色,直到他吐出“收下”二字,才咧着嘴接过,肚子适时地咕咕作响。
马车停在泥泞中,
傅九打起帘子,秦恭小心翼翼扶着温棠上车,
淮哥儿在下面仰着小脸,巴巴地望着。
安置好温棠,秦恭却握着她的手迟迟未放,额间传来温软湿润的触感,带着她身上特有的清甜淡香,
秦恭眸光一暗,顺势揽住她的腰,在她光洁的额上重重印下一吻。
淮哥儿一直仰着脑袋,在底下等着,这会儿实在是看着急了,然後就用头撞了撞秦恭的腿,
他也要亲,他也要亲。
但是他的亲爹一向在这种时候是关照不到他的,总是把他忽视的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