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酒
阳光毫不客气地撒下来,像是要把人烫熟。
地理课上说,午後两点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元最又一次证明了“实践出真知”。
他被晒得脸疼,估摸着父亲应该已经走远了,便悄悄地下了楼。
出了小区他却又开始迷茫,他在这里出生,又在这里长到六岁,这个城市怎麽也算是他的半个故乡,可他却的的确确无处可去。
一般人离家出走後会去哪应该是去找自己的朋友吧,可他唯一的朋友正在千里之外,他又该去找谁呢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没用,一直都活在象牙塔里,遇事所能想到的只有书本上的二手经验。他在绝望中想起了“借酒消愁”,便毫不犹豫地向酒吧一条街走去。
至于“举杯消愁愁更愁”的忠告,则被他和着酒水吞进了肚子。
尽管才是下午,酒吧里却已经热闹了起来。他学着电视里失意的人走到吧台,大言不惭地说要最烈的酒。
年轻酒保立刻被逗笑了,半开玩笑地说要看他的身份证,“小弟弟,未成年不让进的哦。”
元最白了他一眼,我都坐这儿了你才跟我说这话,有这破工夫,干嘛不在门口弄俩保安拦我
他掏出手机点开支付宝,把馀额举起来让对方看,“你就说调不调吧?”
面上看着挺拽,其实他在心里也骂自己傻逼,移动支付就这点不好,不能掏出钱包排开一堆红票子,装逼都装不痛快。
酒保数完有多少个0之後立刻收起了嘲笑,屁颠屁颠跑去调酒了。顾客是上帝,有钱的是大爷,有钱的顾客就是上帝他大爷,哪能有不伺候的道理?
在聒噪的吵闹声中,元最抱着那杯花花绿绿的东西思考人生和爱情,刚喝了一口就差点吐出来。
操,这他娘的什麽玩意儿?我是来花钱买尿喝的吗?
可他又不想被那个顶着梨花烫的非主流酒保看扁,只能硬着头皮喝了一大口。就算真是尿,也得喝出潇洒的气势。
他正压抑着恶心伤春悲秋的时候,旁边的椅子上突然坐了一个人,吹着口哨喊了一声“美女”。
元最闻言转过去,甜甜地冲他笑:“请问,你哪只狗眼看出我是女的了?”
被明目张胆骂了一句,对方却一点也没有恼,而是像个假绅士一样说话:“抱歉,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恶心又重新被勾了上来,元最半醉半醒地看着这人,在考虑到底是吐他衣服还是裤子上。
这人被骂过後,不叫“美女”丶改叫“美人”了。他毫不掩饰自己赤裸裸的眼神,问他有没有兴趣换个地方喝酒,又说这里太喧闹丶不适合谈情,“一群人的画面太拥挤,两个人才刚刚好。”
元最是真的撑不住了,他长这麽大还没听过这麽恶心的话,“哗”地一声就吐在了对方的裤子上,又一次在心里骂起了移动支付。
操,把钱甩他脸上让他买新裤子多爽啊,现在怎麽办,举起二维码让他扫吗?
一码归一码,即使这人对他进行了几句言语骚扰,可他也的确弄脏了他的裤子,理当说一声“对不起”。
对方竟是又没发火,他用卫生纸擦着自己的裤子,又递给元最一杯水,“以德报怨”似的让他解解酒。
元最晕晕乎乎地接了,本来是想着漱口的,却鬼使神差喝了下去。他喝了一口又一口,和刚才那杯“尿”比起来,这简直就是给神仙喝的啊。
一杯水眼看着就到了底,好喝是真的,可似乎也没什麽借酒的功效,怎麽反倒更晕了呢?不只晕,还热,燥得他想脱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