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宽面前站定,能看出他眼袋发青,一脸没睡好的样子,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公子哥儿才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你这儿有没有宝玑的航海?”他询问着一款手表的牌子。
石宽垂眸注视着公子哥儿,他知道这个公子哥儿叫什麽,不过一直表现得认不出他的名字,貌似这样会让对方更安心:“航海系列的真品,18K白金表壳的,”,他报了个价,果不其然看到这个公子哥儿的脸色不太好看。
在有权有势的张少爷那里做保镖赚得钱很多,但是不够稳定,因为那边缺了人手才会找他来帮忙,不缺人手他就一分钱也拿不到。能凭借着端整的外貌和沉稳的气质得到那人的青眼已经很难得,石宽倒也不奢望野路子出身的自己能再进一步。
不过他太需要钱了,所以游走于张少爷周围,他发展了另一项业务:倒卖奢侈品。
他很擅长于分析他人的内心,所以能分辨出那些衆星捧月地凑在张少爷身边的小公子哥儿们是真的有钱还是强融到了这个圈子里。如果看出了谁在最近遭遇了经济上的困难,他就会对那些人出手,在他们落单的时候,不经意地说出:“你这块表好像很少见,我有一个朋友问过这款……”
他口才平平,但出人意料的,这些正窘迫着的公子哥儿们正需要一个绝对不会泄露秘密的“商人”。
在以很低的价格拿到有价值的奢侈品後,石宽就会把东西出手给一个做假货的二道贩子,美其名曰维修工作室。手下有几个人,能把高仿货改装丶重新编号,再将其中少量正品混入货源,卖给一些微商丶网红带货渠道丶海外代购店……不过那边的事情石宽就不再参与了。
一直都是石宽从少爷那边收货,没想到还遇到了反向的回头客。
而且石宽还记得和这位交易时的事情,这个公子哥儿曾经卖给过石宽一条大牌的男士手链,当时他还硬撑着面子表现得不屑一顾,说手链是他戴腻了所以出手,没想到半个月之後就又见面了。
石宽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有意思,不动声色地一哂。
航海系列看样子这位公子哥儿目前不具备相应的财力,他一咬牙:“那就经典款的吧,7177那块。”
石宽点头,又报出了一个价格——他对奢侈品没有任何的感知能力,全凭借着记性来开展业务。
公子哥儿听了价格,犹豫片刻,还是咬咬牙同意了:“记住,我要正品,”,他大概能猜到石宽做的是什麽活儿,特意强调道。
石宽不置可否:“我这儿都是正品。”
“别骗人了,”,公子哥儿有点着急,怕被别人看到,“明天晚上你上游艇之後找我,把表给我。”
“没问题,”,石宽应下,知道公子哥为什麽急着要手表:张少爷组织的游艇狂欢节,从周天晚上开始,一共持续八天时间。这麽长的时间里只戴一只手表很有被质疑穷酸的可能性。
又确认了公子哥儿要的牌子,石宽和他告了别,走在路边。“工作室”那边库存确实还有一只正品的宝玑手表,说起来也是张少爷身边一个朋友出手的,没准买了那块手表的公子哥能和那个朋友见面呢,想着那个场面,石宽又笑了一下……然後感到了空虚。
为了钱,他什麽事都干丶什麽活都接。而学历上完全不占优势的自己,在筛选了所有来钱快的工作後,最後剩下的全都是坑蒙拐骗。
并没有産生过度的罪恶感,但是他很清楚自己做的事情是没有意义的。小春凤曾经挥舞着个位数的数学试卷自嘲自己长大後就要成为社会的渣滓,现在的自己……石宽垂下头去,应该已经成为了那种东西。
意义……
思考到这里的时候想到了馀知洱。尽管没有刻意地去了解,但是石未竞作为他的迷弟?对馀知洱如数家珍,从石未竞的口中,石宽得知馀知洱是个工作能力很强的人丶做事爽利的同时又非常会照顾需要帮助的下属同事,并且非常受欢迎。
“现在还不确定,但是总部副总裁的位置我觉得一定是馀总的。”
他想起石未竞的话。会为了工作而努力向上攀爬,那种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过。和自己截然相反的话,那麽或许说明馀知洱的工作是有意义的吧。
想着这些事情,石宽坐到驾驶位上。不知道没有边界感的养母会不会在自己的出租屋里,所以不太想回去。索性直接去修车厂那边睡一晚上好了,那里里游艇停泊的港口还要近一些。
拿出手机时不经意地看到了聊天界面,半个小时前他给馀知洱发了一条消息提醒他嘉乐里的事情,不同寻常的,馀知洱到现在还没有回复。
有一秒钟左右産生了想给馀知洱打过一个电话问问的念头,不过很快否决了,因为自己一旦打过去,好像会让对方産生可以给他打电话的想法。
——在馀知洱表示了想以男人的身份重新开始後的最初一段时间,馀知洱真的把自己当成了恋人那样,会在晚上没有工作後给自己打电话来聊无关紧要的小事。
起先他并没有很在意,虽然对和馀知洱说话没有兴趣,但是馀知洱很有分寸,并且不需要他做什麽必要的回应,只要随便“嗯”两声,馀知洱就能把话题继续下去,偶尔也能从他那里听到一些新鲜的事情。
直到有一次馀知洱打来电话时,石宽正在和几个生意上的朋友吃饭,看到来电显示,在纠结着挂断还是接听的两秒钟时间里就被眼尖的朋友抓住了,追问他是不是女朋友。
在无法拒绝的氛围下接起了电话,结果对方竟然是一个男人。“声音挺好听的,这个点儿找宽哥你有事?”有朋友这麽问道。
馀知洱并没有做错什麽,但是客观上却造成了自己这边的不愉快。
那天之後,石宽会控制着频次地装作没听见而不接馀知洱的电话,大概一个星期左右,可能是感受到了石宽的意图,馀知洱就不再打来纯是为了聊天的电话了。
石宽愿意和馀知洱成为朋友,但是恋人……他敬谢不敏:他没有自信能对同为男人的馀知洱産生性。冲动。
该回修车厂了,吃完饭之後早点睡觉,明天他需要提前出门,但是目光凝聚在那条一直没有回复的信息上,石宽却迟迟没有啓动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