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鱼真相
呈不规则圆形的泳池四周铺着深灰色石材地砖,在每隔两三米布置的常夜灯的照射下,水面被映得仿佛一片冷寂的琉璃,风拂过水面时,水光在地砖上微微颤动,如水墨晕染。
馀知洱穿着一身便装坐在躺椅上,微微出神地望着在泳池中游动的黑色影子。
中午的时候他去查阅了三年前可能有关小春凤父母身亡的交通事故报告,在一沓沓大小事故的调查通报中,他仔细对比着事故发生的时间丶地点和涉及的车辆信息,终于找到了一则对应得上的报告。
在看到报告的那一刻就感觉到了不同寻常——和其他的报告一对比更能发现小春凤父母身亡的车祸报告的不对劲:整篇通报只字未提肇事者的信息,甚至连模糊的描绘都没有留下,反而大量地出现了小春凤父母的化名,一通春秋笔法,如果不认真看,恐怕会认为受害者完全是咎由自取,因为自身的不规范驾驶导致了车祸的发生。
明明是肇事者的全责,却能让调查报告呈现这样的主观倾向性,不用大量的金钱来买通相关人员运作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老实说,看到这份报告,再联系上靳颀琛和小春凤不自然的牵扯,他几乎已经确定了靳颀琛就是当年撞死小春凤父母的凶手。
之前想从裴度川口中问出靳颀琛仓促出国的原因被含糊敷衍了过去,现在他掌握了更多的情报,想要重新和裴度川聊一聊这件事。
打电话过去,被告知他正在自己家的别墅里。
西洋风格丶占地相当宽广的裴家别墅如果往前倒几十年的时间是足以做一个省份地标性建筑的程度,但随着滨南发展重心的转移,位于山脚的裴家老宅,地理位置就成了相当大的硬伤。
不过裴度川很少回这里的原因也不只是偏僻,别墅里的装修布局如果说好听一点是精巧豪华,说难听一点则是堆砌得过于满当:楼梯设计成了复杂的螺旋形丶四面的墙壁立柱都采用了上等的石材丶从客厅通往卧室的那面墙则设计成了一个一体式的巨型鱼缸,花花绿绿的热带鱼游弋于布满整面墙壁的蓝绿色水体中,在提供了极佳观赏性的同时也带来了压倒性的震撼感。
除此之外,书柜丶阳台丶哪怕只是餐厅的横桌也全部很有巧思地进行了设计,每一处都透露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第一次来到这里会感到兴趣满满,但是若每日都在这里起居生活,很快就会感受到过度装饰带来的压抑感觉。然而若要改装,又无异于大刀阔斧地拆毁价值不菲的艺术成果——未免就是暴殄天物了。
在食之无味丶弃之可惜的心情中,裴度川逐渐把这处宅子冷落了。
黑影来到了岸边,随着水花四溅的声音响起,裴度川从水中探出身来,水珠顺着他线条流畅而有力的肩膀滚落。他双手扒在泳池边缘,没有立刻上岸,而是擡手,掬起了一捧水泼向躺椅上的馀知洱。
馀知洱偏了一下头,没有生气,但也没有笑,青白色的灯光在水波下荡漾着,衬得他的轮廓有种不自然的冷淡。
“水是不是没有很凉?”裴度川笑着问他,他是在说馀知洱只坐在泳池边不下水的事情。
“凉,”,馀知洱只回答了这一个字。
一挑眉,裴度川登上岸,抓过一条毛巾搭在肩上,脚步湿漉漉地走近:“听说石宽拍了盛民莱的不雅照,那小子关键时刻还挺能干的嘛。”
馀知洱也完全没想到石宽会做这种事,看到石宽发过来的几张照片时着实吃了一惊,然而在这几张照片之外,石宽一句话也没有对他说过,这又打碎了馀知洱刚刚依稀升起的“他可能还在意着我”的幻想。
“我和石宽可能要结束了,”,在眺望着像一条深色毯子的远山轮廓时,这句话脱口而出。
裴度川“哦?”了一声,向前探身端起了酒杯,将酒杯送到唇边时他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庆祝,将辛辣的酒液在舌尖化开,他含糊问道:“怎麽回事?”
“……我想是我喝醉的时候做了一些冒犯他的举动吧,”,馀知洱眨了一下眼睛。
会有人觉得喝醉的小洱冒犯吗?裴度川拨弄了下还滴着水的头发,不以为然地撇嘴,言不由衷地做出安慰:“结束那种让人疲惫的恋情也挺好的,石宽那种人……”言有尽意无穷,馀知洱知道他是想说石宽配不上自己。
轻轻叹了一口气,馀知洱换了个话题:“我们谈正事吧。”
看出了馀知洱已经查清楚了一切,这次裴度川没有再糊弄他,很坦然地承认了:“没错,三年前阿琛是因为撞死人跑出国外去的。”
他还讲述了阿兰和靳颀琛的关系,“阿兰当然不可能爱上阿琛。”
当时靳颀琛确实喜欢上了身为有夫之妇的阿兰,但是阿兰并不爱靳颀琛,她和她的丈夫琴瑟和鸣,无意接受靳颀琛这个富家公子的求爱。
事情来到靳颀琛肇事逃逸之後,靳母不允许她器重的儿子人生履历染上污点,她买通了调查那起事故的相关人员,把一桩本该全责的刑事案件,生生处理成了‘受害者违规驾驶造成的意外事故’。并要把靳颀琛送到国外避风头。但是靳颀琛并不愿意,他不能承受这种巨大的罪恶,几度想要去自首。
无奈,靳母将身心濒临崩溃的儿子强制送到了国外,一同被她送出去的还有阿兰——作为安抚靳颀琛精神的一个“工具”。
靳母以阿兰丈夫的生命威胁了阿兰,并顺便将追求阿兰编造为了靳颀琛出国的理由。
“他们这次回来是因为阿兰原来的丈夫彼得得了肺癌,阿兰无论如何也想要见彼得一面,”,裴度川把喝光了的酒杯放回原处,“本来是恩爱的小夫妻,结果却被硬生生拆散,再见已经是生离死别,想来阿兰不趁着阿琛睡着时候给他一刀就已经是烧高香了。”
馀知洱听完裴度川的讲述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麽,问裴度川:“阿兰的前任丈夫彼得是印尼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