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主任太粘人了。
早晨,迟聘还在呼呼大睡,手机就响了,半梦半醒间接通,就听电话里高亢兴奋的陈主任喊着:“小迟啊,起来了吧,别买饭了啊,我给你炸了油条鸡蛋圈,熬了骨头汤,一会儿带办公室去吃啊。”
“哦”,迟聘还在梦游,恍恍惚惚间看看手机屏幕,六点刚过几分钟,还不等回答,那边开心的说,“行了,我没别的事儿,你再睡个回笼觉吧。”
迟聘不好意思先挂电话,举着手机,一直等她先挂,却听那边开心的聊着:“啊,就是啊,我儿媳妇还小,大学刚毕业。”“啊,就是啊,我儿媳妇学习好,考了第一呢。”“啊,就是啊,谁说不是呢,我就是操心的命,伺候他爷俩儿还不够,又来个儿媳妇,哈哈哈哈……”听的迟聘睡意全无,只能苦笑。
中午,下班铃声一响,陈主任那厢已经收拾好她的小挎包,开心的走过来拍拍桌子:“小迟啊,走,回家,今天咱吃鱼……”说罢,不由分手的拿起迟聘的手机,出门去了。迟聘只好跟上,跟她一起钻进一辆小三轮,回家去了。少不了又要打着饱嗝回来。
下午,不等到下班,那厢已经开始打电话了,“几点下班?你跟我怎麽保证的,怎麽又加班?”“回来了不?到哪儿了?哦,到门口了,行行行,我跟小迟说啊。别管我,别管我,我上你孙姨那儿去。”
如此一来,每天傍晚见到汪海潮,迟聘都一脸尴尬的说:“我中午在你家吃的太多了,晚饭实在吃不下去了”。然後引来一阵哈哈哈大笑。
“不好意思啊,我妈大约是想当婆婆想疯了,我也没想到她这麽热情似火”,汪海潮努力的控制着面部肌肉,但嘴角还是咧到了耳朵。
“没事,没事”,迟聘摆摆手,“我习惯了。你妈跟我妈很像,太粘人了,越长越幼稚。”说完,意识到说的不对,尬尴的张了张嘴,想解释解释。
“哈哈哈哈……”他并没有觉得有什麽不好,“你妈也这样?这下真热闹了。那以後让她俩住一起吧,看谁更胜一筹。哈哈哈哈哈……”
“嗯,她俩怎麽样,不好说。我觉得,我倒是有可能完蛋了。”
“怎麽个完蛋法儿?”
“我会被生生撑死”,迟聘举起拳头,空气中挥了挥,故意瞪着眼珠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汪海潮再也忍不住了,拍着方向盘哈哈大笑。自己的这个工作,每天接触的都是阴暗面,时间久了,即便下了班,也很难从那种严肃丶压抑的情绪中切换回正常生活。队里很多人,都失眠丶脱发丶抑郁,以前觉得,自己早晚也这样。现在看来,不会了。这个小丫头,是自己的清风丶明月,只要看她一眼,听她说几句话,一整天的心烦意乱就烟消云散了。
“我听队里人说,新开了家淮扬菜,想不想吃?”汪海潮还是开了口,好不容易坚持了一天,才见上面,不去吃饭,就要送人家回去了,很有些舍不得。
“嘴巴是想吃的,肚子实在是吃不下了”,迟聘翻着白眼儿,满脸遗憾,又惹来他的哈哈哈哈,等他终于止住笑,“你上了一天班了,你去吃吧,我陪你”。
“也行,回头给你打包几个菜,你晚上饿了再吃”,听她松了口,汪海潮忙发动车子。自己是故意的挑距离远的馆子,这样,在下班高峰中慢慢开着,能跟她多呆很久。
迟聘没想这麽多,看着外边的车流和霓虹灯,一只手还被他攥着,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你是多大的警察呀?”迟聘不知道该怎麽问他的职务。
“小警察”,汪海潮知道她想问什麽,故意挑字眼儿逗她。还学她的样子眨巴眨巴眼睛。
“不是,我是问你……”迟聘指了指他肩膀上的花,不知道用个什麽词形容。伸手戳了戳。
“这个啊”,他低头歪脸看了看,“这叫警衔。我这个是三级警督。”
“哦……”迟聘没听懂,“跟港片里似的。”
看她没懂,不太感兴趣的样子,汪海潮心里觉得失落又庆幸。刚说出来自己是三级警督,立刻觉得自己老了,生怕她能听懂,继而会嫌弃自己。好在她没听懂。“你觉得警服好看吗?”
“嗯,好看”,她伸手摸了摸他肩上的花,拖着长腔,学着电视里的样子喊“威武”,成功的又逗得他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想,自己才是那个吃了哈哈屁的人吧,老大不小的了,每天哈哈哈丶哈哈哈,叫队里战友见到了,大约都要笑掉了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