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聘愣怔着去看他,这个人,从未见过。越过他的脸,去看他的肩,又觉得亲切,他肩膀上的花,竟然和海潮的一模一样。多好,他还这般鲜活。
见迟聘没反应,他咳嗽了下,像是可以压低的声音:“你出来一下,我们商量商量”。说罢,不由分说,拽着迟聘肩膀把她拖出了卧室。
到了客厅,将她按坐在沙发上,他自己到一旁坐下。
冷场了半天,他说:“原本,我们尊重二老的意见,不想把你牵扯进来的。可今天这事你也看到了,二老身边,得有人看着,否则,怕出大事。”
迟聘的耳朵嗡嗡作响,半晌,像是听见了,“什麽?”
那人又重复了一遍。
“哦,我知道”,迟聘听清楚了,“我看着他们”。
“你一个人也不行,这样,我安排两位女同志留下陪着你”,他想了想道。
“不用”,迟聘此时已经找回丢失的魂儿了,冷静下来了,哑着嗓子说:“阿姨和叔叔看到穿警服的,更受刺激。我自己能行。”
那人怀疑的盯着迟聘,看了又看。在他看来,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比二老更需要人盯着,看她的状态,似乎很赞同二老的行为。
见迟聘态度坚决,他没再多说什麽,转身跟其他那些警察轻声说了几句话,大家纷纷拿起帽子,静悄悄的走了。只剩下他,迟疑了半天,对迟聘说:“锅里,饭做好了。我不走,就在楼下的车里,有事情,你喊一嗓子我就上来”,听了一会儿,又说“我姓迟”。
迟聘客客气气的送他出门,转身回来去厨房,电饭锅插着电,保着温。迟聘打开,盛出两碗粥。又去碗柜里找出勺子,端着去了卧室。
二老还躺在那里,眼神呆滞的看着天花板。
迟聘将粥放在床头柜上,到床沿坐下来,去拉陈主任的手:“陈阿姨,昨晚我梦见海潮了。”
二老都有了反应,缓慢的转头看向她。迟聘眼泪簌簌的滚落,“他去单位找我了,还开着他那辆车,笑眯眯的,嘱咐我别再哭了”,看二老眼睛中有了焦距,迟聘决定撒个慌,“他嘱咐我来看着你们吃饭,说你们不吃,他就难过的吃不下。”
陈主任忍不住哭起来,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迟聘去拉她的手,“阿姨,叔叔,你们起来吃点儿吧,你们不吃,他就饿着,多难过啊”。
说罢,去扶二老起身。小心的绕过床中间的骨灰盒。
“咱们去客厅坐着吃,行不行?”见他们俩呆滞的坐在床上,迟聘小心翼翼的去抱那个骨灰盒,手摸上去,没有温度,凉凉的。“我抱着,你们放心吧”。
窗外的太阳快要消失了,昏暗的光线中,二老身上带着一丝光晕。迟聘也不害怕,只觉得揪心的疼,站起来,将骨灰盒放在书架上,轻轻的整理上面的旗。然後,转身去端床头柜上的粥,慢慢的说:“粥凉了,喝了生病,他会更难受的。”
说罢,舀起一勺,送到陈主任嘴边,轻轻的碰了碰她的唇,“张嘴,阿姨,来”。
陈主任乖乖的张嘴,任凭迟聘一勺一勺的将粥喂给她。一边喂她,一边端过另一碗粥,递给叔叔,“叔叔,给你”。
那个警察一直坐在楼下的车里,抽着烟,看着五楼的那扇窗户。那扇窗户,一直静悄悄的。
不知过了多久,楼道里走出来三个人,仔细看去,是那个小姑娘牵着二老,三个人悄无声息的像鬼魅一般慢慢走着,出了院子,走上了马路,踩着落叶,一直这样慢慢的走着,走上了滨河路,沿着车道,就这麽慢慢走着,慢慢走着……
担心他们三个是要自杀,他忙悄悄的发动了车子,再後面慢慢的跟着。可是,一直走了很久,他们还是这麽慢慢的走着。就这麽慢慢的走到天亮,转身,慢慢的走回了家。
迟聘的到来,给了二老精神支撑,这麽走了一夜,回了家,他们两个乖乖的听迟聘的话,接过迟聘递上来的热毛巾,擦洗了脸,乖乖的去卧室躺下,乖乖的闭上眼睛。迟聘坐在床沿上,安静温柔的看着他们,直到他们睡着。
迟聘自己也困了,可是不放心就此离开,环顾四周,去客厅沙发上掀起一条沙发垫子,拖进卧室,摆到床前,就这麽跪趴着,攥着陈阿姨的手,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队里又安排了两个人过来替换,到了楼下,见到那位警察坐在楼下车里,慌忙问出了什麽情况。几个人突觉不安,几步冲上楼去,见大门紧锁,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是那个昨天拿主意的警察,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一把匕首,轻轻的插进门缝,缓缓的把门打开了。
几个人进到家里,慌忙冲进厨房检查煤气,见一切安然无恙,又冲进卧室去找人。见三个人静静的睡了,不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几个人分工合作,做饭丶打扫,轻手轻脚的干起活来。
生活,似乎慢慢的回到了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