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一连六七天,日日如此,迟聘寸步不离丶衣不解带的守着叔叔阿姨。
队里忙,起初,每天两班,每班两人,轮流值班来守着这个家,後来见情况稳定,慢慢的,白天大家都回去上班了,晚上下了班,过来看看,送些米面果蔬来。每天,只有那个警察,雷打不动的过来看看。起初,他还上楼来,後来,就在楼下车里坐一会儿,不再上楼了。
终于有一天,迟聘忍不住了,拉着陈主任的衣袖,小声说:“陈阿姨,能不能找件衣服给我换换,我十多天不洗澡了,都馊了”。见她还是木木登登的,迟聘去摇她的手臂。这麽多天,迟聘就这麽一直跪趴在床前的沙发垫子上,牵着她的手,吃睡都在一起,陈主任已经习惯了这个触感,一时间晃不过神来。
见迟聘肿着眼泡,满眼的红血丝,陈主任心疼的擡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干枯的扎手。叹了口气道:“对不起,让你跟着我们吃苦了。”转身对叔叔说,“老汪,给多多炖个汤吧,瘦脱相了”。
迟聘洗完澡,穿着陈主任的衣服走出来,却看着她呆呆的站在次卧的床边,捧着一套床品,眼泪簌簌的落,见迟聘看着自己,转身用手背擦泪,“我不舍得换,换掉了,贝贝的味道就再也没有了”。
迟聘这才意识到她在给自己铺床,忙走上前,接过她手中的床单,轻声说:“不用换。等铺脏了再说。”
“你不害怕吗?”她用手背擦眼泪,擡手去擦迟聘的眼睛,“这麽些天,让你跟着吃苦,我和你叔叔都瞎了眼,还让你睡地上,吃这些苦。”
“我不害怕,”迟聘给她捋了捋鬓边的乱发,轻声说,“他对我很好,连梦里都不吓唬我,我不害怕。别担心,啊。”
“要不,你跟着我睡主卧吧,让你叔叔睡这个屋”,她还是小心翼翼的说。
“不要,叔叔自己在这个屋,会难过的。我睡这里,放心吧,我不害怕”。边说,边搀着她出了门,到餐桌旁坐定。
这是出事之後,家里的第一顿正经饭。叔叔给迟聘炖了银耳红枣汤,整锅端了过来,直接放到迟聘面前,简单的说了句“多吃点儿”。
三个人低着头不说话,食不知味。但是,彼此心里都清楚,生活还要继续,已经消沉的够久了。
“叔叔,阿姨,明天我该上班去了”,迟聘迟疑的开了口,“阿姨跟我去吗?”
陈主任摇摇头。
迟聘伸手拉起她的手,“阿姨,跟我一起去吧,好不好?我不认路。”
一旁的叔叔放下勺子,伸手拿起烟,“桂霞,上班去吧,咱都上班去”。
陈主任的眼泪簌簌掉到碗里,低头抽泣着。
迟聘放下碗,站起来,退後几步,想了想,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跪了下来,“爸丶妈,你们要是不嫌弃,以後我孝敬你们。”说罢,弯腰磕头。
两位老人吓得站起来,绕开餐桌过来,一左一右去拉她的胳膊,焦急的说着,“这可不行,这可不行”。
“没什麽行不行的,我说行,就行”,迟聘轻轻推掉他俩的手,认真的磕了三个头,“虽然咱们相识的时间不长,但你们家对我很好,我都记在心里。现在,出了这麽大的事情,不能他走了,我也撒手不管。”
“你这孩子,你的心意阿姨知道,”陈主任急的蹲了下来,“可不是这麽个理。咱们这样,对不住你爹妈。你快起来。”
“我父母那里,我去说”,迟聘没有起身,“我又多了一对父母,是好事儿,他们不会反对的”。说罢,去推他俩,“你们俩做好,我认真磕个头。然後你俩得给我红包”。
说罢,曲起一条腿,用力把他俩按坐在凳子上,“坐好喽”,又凑上身前,捋了捋陈阿姨脸上的乱发,笑着说:“爸,妈”,躬身磕了三个头。擡起身,笑着,眼里含着泪,摊开手掌,说:“爸,妈,给我钱吧”。
陈阿姨手忙脚乱的站起来,去茶几上翻抽屉,拿出两个存折,看了看,想着曾经还在这里对着这存折计划着娶媳妇丶装修房子,叹了口气,转过身,交到了迟聘手上。“快站起来,地上凉”。
迟聘没有起身,转着身子去拿茶几上的钱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张存折,“妈,这是他出差之前交给我的,我没动,现在一起交给您保管。我乱花钱,搁我手里,保不准哪天花干净了,您帮我保存着,需要用,我就找您要”。说罢,几本存折摞了摞,复又递到陈主任手里。
两位老人眼泪簌簌,伸手去扶迟聘,嘴里说着“快起来,快起来,地上凉”。
桌上的饭菜已经凉了,叔叔站起来,手背擦了擦眼泪,说:“我再去热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