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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第1页）

第35章

临近年关，迟聘心下着急，又不知道该去问谁，这种感觉很不好。迟聘非常讨厌这种被别人支配安排，自己却做不了主的感觉。惦记着自己没买到票，也不知道他的保证算不算数，迟聘没敢收拾行李，也没敢置办点儿年货。本来，这个城市的烧鸡很出名，肉软软的，带几盒回家给爷爷，他肯定很喜欢。

迟聘想问问陈妈，但转念一想，上个假期，是汪海潮答应送自己回家，可惜没有成行。这个假期，又是人家的干儿子答应送自己，搞得像轮回似的。没办法开口问人，那就心里问他吧。他最近似乎安静了许多，只在夜里迟聘看书的时候，悄悄的来到她的身後。或者，迟聘夜里躺到被窝的时候，他裹挟着一股茉莉花茶味儿的香风，来到自己的枕边。不过，只要迟聘不开口，他轻易不说话，不打扰。後来，他也不跟着自己上班了，无论迟聘怎麽喊，他都不现身。迟聘想，大概他是想让我慢慢适应没有他的生活吧。

这天晚上，洗完澡，迟聘给手机充上电，一边自言自语的说：“哎，你在吗？”

一阵凉风从身边站定，轻轻的声音响起，“我一只都在”。

“才不是呢，你好几天不跟我去上班了，有时候我喊你，你都不理睬我”，迟聘嘟嘟囔囔的说着，一边梳着头发。

“我忙”，他听上去心情不算很好。

“你能忙什麽？难道你们也过年？”迟聘开口说完就後悔了。这几天，他不跟自己说话，自己也不敢跟他聊天，原因就在这里，迟聘觉得亏欠他什麽似的，抛下他的父母，自己张罗着会家过年去了。

“没忙什麽”，他的聊天兴致明显不高，“这麽晚了，你不睡？”

“嗯，其实是有点困”，迟聘被他这一说，瞌睡上来了，闭眼睛之前，迟聘听到他说，“我知道你想问什麽，大胆的问就是，我没生你的气。我哥这两天就买新车了，调休也办了，应该能准时送你回去过年，你放下心来就是”。

迟聘突然觉得汗颜，自己的这点小心思根本瞒不过人家，，不由得尴尬的干笑了两声，“你不高兴了？”

“没有”，他回答有些言不由衷。

“那你为什麽这几天都不高兴？跟我说话也很少”，迟聘追问。

“你真想知道吗？”

“当然”。

“那我告诉你，我感觉，我哥喜欢上你了”，如果他能现身，大约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紧紧盯着迟聘眼睛的。就像现在，他确实在紧紧的盯着迟聘的眼睛，但是，迟聘并不知道。迟聘很认真的听完了他的这句话，面无表情，仔细想了想，说：“我觉得，你说的对”。

他很惊讶迟聘这种反应，原以为，她会拼命的解释几句什麽。可迟聘是个直性子，坦坦荡荡的，见他这麽说，也就把心里的想法告诉他了，“不过你别担心，我觉得我跟他气场不合，他有点吓人”。

“我哥？有点吓人？”他有些搞不明白迟聘的脑回路了，并且开始有些後悔，只几天因为自己的这点儿小小的“嫉妒”，没有跟在迟聘身边，现在都搞不懂她的想法了。

“嗯，他挺吓人的。我觉得，他这个人，不怕死”，迟聘说完，突然想到跟自己对话的是什麽“人”，忙慌的补救，“我的意思是，他肯定杀过人，他自己也不想活”。

“杀过人这个可能是，毕竟他做这行之前是武警，抓个歹徒啥的。况且，执行死刑的时候，持枪的也是武警哈。这是任务，不是故意杀人，不能算数”，他也不知道为什麽，竟然忘了迟骋在迟聘心中的“名声”出言解释，“他自己不想活这个事儿，我没注意，不太清楚。不过，他身世可怜，是个弃婴，无父无母，应该没什麽激励他热爱生活的由头”，停顿了下，他迟疑地说，“或许，现在有了。他喜欢上你了”。

“别介，他这个人太阴郁，看不透。跟他这种人在一起，不是憋死，就是闷死”，迟聘摆摆手，“这个话题不要再说了”。

“那你还让人家送你回家？”他醋兮兮的“埋怨”道。

“那不是没有买到车票嘛，我中秋节和国庆节为了等你，都没有回家。你不能让我春节再不回家吧？”迟聘擡高了声调。

“别别别，别上火，我随口说的”，他见迟聘开始起高腔，立刻就放低姿态。他这一点真是好，从来不肯跟迟聘在任何场合丶任何情况丶任何话题下争吵，一但发现争吵的苗头，就立马放低姿态，先道歉。

“哼”，迟聘觉得有些委屈。明明让自己回家的是他，还有他的家人。阻拦自己买票的是他哥，主动提出送自己回去的也是他哥。可是，自己就是很委屈。一边心烦，一边关灯，紧紧的闭上眼睛，为了不睁开，眼皮紧紧的挤压在一起。他也轻轻的叹了口气，轻轻柔柔的来到枕边，安静的降落在枕头上。睡了。

修理厂的郭师傅是个多面手，没有他不懂的。他年轻时候是刑警队的招牌，栽在他手里的犯罪分子没有三百也有二百八了。他刚三十出头就立功无数，越级提拔，占尽了风光。但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顾得了这头，自然就顾不了那头。千禧年，大家都庆祝跨越世纪的时候，他的妻女出门散步，被後面猛冲上来的面包车撞飞出去一百多米。据现场群衆描述，他的女儿直接飞了出去，在空中旋转了很多圈之後，正面向下摔到路面，毫无挣扎就去了。他的妻子却不是，她倒在地上之後，一直挣扎着向女儿爬过去，以至于路面上留下了长长的一摊血迹，像一条红绸子。大家都说，这是遭到报复了。郭师傅自己也这麽认为。为此，队里专门成立了专案组，会同交警那边，过年都不休息了，搞这个案子。可是，案子就是很简单，司机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大过年的，在亲戚家多喝了几杯，醉酒驾车，刚拐上主路，一踩油门，就撞上人了……这一切，都没有破绽，唯一的破绽就是，这麽辆四面漏风丶连玻璃都破了的面包车，竟然在前几天，上了全险……

事发之後，郭师傅一滴眼泪都没有掉。队里派了专人跟着他，防止他想不开。但是，两个多月过去了，他一切正常。并且亲自带队到银川将三名潜逃多面的持刀抢劫杀人的案犯抓捕归案。移交的时候，郭师傅自言自语的说了句，“都有始有终了”，大家都听见了，纷纷接着他的话说，“是啊，这麽多年了，这些案子终于都又了着落了，多亏了郭队啊”。当天晚上，郭队长下了班，去单位的食堂里打了一份素饺子，还特意跟师傅说，不要多了，就要10个饺子就足够了。自己一个人吃完饭，又去单位的澡堂里仔仔细细的洗了个澡，穿上了新发的常服，步行者出了门……一个小时後，附近辖区的派处所接到报警，大桥下面有一人跳河，值班民警冲下去将他救了上来，一看，还有一口气，还穿着警服，赶紧往医院送。等郭师傅再醒过来，就满头白发了。

郭师傅把迟骋的车翻来覆去的检查了好几遍，修的像新买的一样。迟骋去开车，满意的直说好。但是，郭师傅拦住了迟骋，问他，这辆车以後还开吗？副驾驶以後坐老婆吗？迟骋很诧异的看着他，回答“当然”。郭师傅更加坚定的拦住了迟骋，掏出手机联系了个卖二手车的朋友，十几分钟後，这个朋友赶到，郭师傅亲自出面跟他谈，拿了个合理的价格，把迟骋的车给卖了。全程，迟骋都呆若木鸡的在旁边看着，彷佛卖的不是自己的车。

郭师傅的理由很简单，车出过事，不适合再拉媳妇了。去买个新的吧。

迟骋觉得，没有车也挺好，单位里的班车很方便。转念一想，不好，前几天刚答应送迟聘回家。现在连车都没有了。

于是，迟骋想都没仔细想，路边拦了辆出租车，直奔买车去了。

汽车城里各个品牌都有，迟聘原本直奔霸道，还想再弄一台一模一样的，这个车他开着顺手，空间大，自己的长腿放在里面不拥挤。可是，坐上去试车的一瞬间，迟骋突然想起来，迟聘上车时候的样子，想起她的两条短短的丶白白的腿，想起她想踩踏板又不敢的表情，想起她热乎乎的腰……上几次她上车，都是自己扶着她坐上去的。想到这里，迟骋觉得，得买个矮一点的。于是，从霸道旁边离开了，溜达着去了大衆。

大衆的大厅里人不多，上来一个小夥子给迟骋介绍新款帕萨特，小夥子大概是刚刚入职，解说辞大概没有背熟，说了几分钟就没词了。沉默了一小会儿，他由衷的说“哥，我要是有钱，我就买辆这个。上班也好看，出去玩能拉一大家子”。迟骋被这句话打动了，似乎买了这辆车，就拥有了一大家子。他坐进去试了试，屁股突然就降落下去，还有点不太适应，但是想到迟聘的小个子，心里还是默默就看好了这辆车。

迟骋做事情非常干脆，认定了，其他店就不去看了。付款的时候，小夥子高兴的提出来有礼物可以送，二选一，全套汽车内饰，或者，两只纯手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産继承人亲手制作的布老虎，迟骋选了後者。自己是属虎的，迟骋喜欢老虎。

警察做事情就是快。本身迟骋就是个简单的人，做事情又非常有条理，并且，工作的原因，即使再古怪孤僻的性子，也认识一些朋友。几个电话下来，迟骋开车新车，一溜手续就办下来了。

开车回家的路上，迟骋被车里的皮革味道熏的头晕，心想，迟聘大概也会讨厌这个味道，说不定会晕车。于是，顺路去了汽配城买了几个竹炭包。拿着竹炭包的时候，迟骋突然想到迟聘枕头上的香包，上次给她拆被罩枕套的时候看见过，迟骋的鼻子灵，那个味道很清淡，大概是茉莉花茶的味道。看来，她喜欢这个味道。迟骋心里觉得高兴，他觉得自己也很喜欢这个味道。于是，转弯去了茶叶店，停下车，拿下来那几个竹炭包，进了人家茶叶店。简单明了的选了浓香型的茉莉龙珠，付了款，将竹炭包交给服务员，麻烦人家将里面的竹炭内芯取出来扔掉，将茶叶填充了进去。然後，心满意足的拿着六七个茶叶包，开心的回道车里。小心翼翼的前前後後各摆放了一个，多馀的几个全部摆在副驾驶的旁边。然後心满意足的坐进车里，用力的吸吸鼻子，嗯，现在应该是很清香了。

晚上回到家，吃完了晚饭，看着大家心情都可以，迟骋开口说：“那个，你哪天休班？我送你回家去”。

迟聘正在喝最後一口粥，粥还是迟骋熬的，软烂甜糯，迟聘非常喜欢。冷不防听到他说这个，忙偷眼去看陈妈。

汪爸和陈妈对视了一眼，站起来，去客厅电视机柜底下，拉开抽屉，拿出两个厚厚的红包，说：“我和你们干妈都给你们准备好了。今年大家都过的累，过年了，你们年轻人好好休息休息。明天就送多多回家去吧”，说罢，将红包一人一个递给迟骋和迟聘。

陈妈补充道：“我给多多的父母买了些东西，回头宝宝你给拉着。东西不多，咱这的特産，出来上班一年了，给家里人带着点儿”。

“好”，迟骋答应着，“我也买了点。可能跟你都买重了”。

迟聘惊讶的看着他们几个，心中感激，嘴上不知道该说什麽，愣怔了半天，说：“要不，你们跟我一起回去吧？”

“不行”，汪爸和陈妈异口同声地说，声音很大。说完，似乎是觉得抹了迟聘的脸面，陈妈轻声解释道：“原本是应该去拜访你家父母的。于情于理，国庆节就该去的，出了这档子事，也没办法去了。你这孩子现在认我们做了干爸干妈，我们也该去跟你父母解释一下。但是，咱这边的习俗，家里办了白事，三年不能串门走亲戚，否则会把晦气带给人家”。

“这都是封建迷信”，迟聘说。

“你们小年轻的好好玩，正好，宝宝也好几年不去那边看看了。趁着放假，好好玩儿几天”，陈妈没接话，但态度很坚决，“年底了，路上车多，别耽搁了，明天早晨就回家吧”。

说罢，两位老人站起来，手拉着手，慢慢的走回卧室，轻轻的关上了门。留下迟骋和迟聘两个人，面面相觑，各自的心里都很难过。

迟骋看着她，心里想，“小丫头应该有心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