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陈妈和汪爸就此住了下来。海边的小县城很有过年的味道。海边的几个小码头上,每天都有大集,陈妈和江妈每天起大早去赶海,买渔船上挑拣下来不要的海货。陈妈从来不知道,原来海星是活物,是可以吃的。原来大海是不上冻的,海边的那一层一层的小石头,那是海蛎子啊……汪爸和迟爸每天也过得相当滋润,迟爸也是小学校长,现在已经放寒假了,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到学校里转一转,看看有没有哪扇窗子被风吹开,有没有哪块玻璃被皮孩子敲坏。汪爸也加入了他的队伍,两个人每天巡视完了学校,就是去海边散步,日子过的不亦乐乎。
最惨的是迟骋。先前,他是为了表现自己的“贤惠能干”,跟陈妈和江妈抢厨房,抢着给大家做了几顿丰盛的饭菜。没成想,一炮走红,获得了大家一致好评。几个爸妈彻底当起了甩手掌柜,彻底将厨房交接给他了。于是,每日里,他的工作就是不停的收拾海货,不停的焖米饭丶炒菜丶洗碗刷锅。
迟聘家的厨房竈台砌的很矮,迟骋一个大高个子每天待在里面,要弯着腰切菜炒菜,一个不小心,转头就碰到灯泡,实在憋屈的很。
有一天,他实在憋不住了,悄悄地丶委委屈屈地对迟聘说:“大小姐,你别只知道吃吃吃,你也帮帮我,行不?”
迟聘倒是很实诚,立刻就答应了。可是她不会做饭,不会炒菜,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帮忙洗碗。迟骋在旁边看着她手浸在凉水里洗碗,心下又心疼,便找了个借口,将她又撵了出去,还是自己干起来。
不过,两个人经过这几天,有一些混熟了。迟骋做饭,迟聘就从旁看着,时不时地帮忙递递锅铲。有时候两个人都不注意,撞在一起。迟骋闻着她身上洗发水的香味,觉得这麽累也很值得。
最惨的就是夜里的安置。
迟聘家房子不大,跟汪海潮家的规格差不多,都是九十年代初单位修建的房子。两位妈妈把北边的书房收拾出来,铺了床铺,汪爸和陈妈在那里休息。主卧自然还是主人家休息。迟聘是女孩子,仍旧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这下可苦了迟骋,只能可怜兮兮地待在客厅的沙发上。
沙发是硬硬的联邦椅,江妈妈给铺了两床厚棉被,可是,沙发它是弧形的,睡在上面,直往里面漏,迟骋睡了几天,腰疼的咔咔作响,可是又不敢说出来。
他自己也知道,这可是自己好好表现的机会。心下不禁为自己觉得难过,长这麽大,无论想融入哪个家,都要委委屈屈一阵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地好好表现。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生活还是很有盼头的。等将来,收服了那个小丫头,有了我们自己的家,我就不需要这麽委曲求全了。
大年三十那天早晨,迟骋早早的帮着几个爸妈贴了春联,又跑上跑下了十几趟,将烟酒糖茶丶肉蛋果品搬到自己车上。一大家子早饭就吃的饺子,海螺馅儿的,吃的迟骋嘴里腥腥的。
吃完了早饭,一大家子下了楼,打算去爷爷家。
临出门,迟骋悄声去问迟聘:“丫头,我交给你的袋子呢?”这几天,几个家长都听见他追着迟聘喊“丫头”,起初,他们还笑,後来习惯了,都也觉得这个称呼很温暖。
“什麽袋子?”迟聘自打回了家,一天比一天迟钝。嘴里恨不得二十四小时叼着零食,不是听着她嚼东西,就是听着她咚咚咚喝饮料。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长肉,手腕上的镯子都已经卡住了,不晃荡了。不过,迟骋喜欢,她圆嘟嘟的才好玩儿呢。
那天迟聘问自己“你不觉得我也挺好看?”迟骋觉得挺好笑。夜深人静睡不着的时候,迟骋回忆着她的样子和她的问题,始终觉得,她就是个没长大的丫头片子,跟“好看”二字不沾边吧。
要说好看,迟骋喜欢杨钰莹,温温柔柔的,声音也甜甜蜜蜜的,当兵的时候,大家都喜欢杨钰莹。哦,对了,还有一些洋务的战友,他们喜欢孟庭苇,喜欢听那首《风中有朵雨做的云》。迟骋想了,这才是女人,还是好看的女人。至于迟聘,顶多算是“好看的小丫头”吧。
见她又傻愣愣的,迟骋耐心地说:“就上回,我让你给你爷爷的那个”。
“哦”,她脑子反应过来了,忙转身回自己房间,一会儿就拿出来了,袋子还密封的很好,没有动。
迟爸问了句:“什麽?”
“没什麽,给爷爷的”,迟聘替他回答了。
一大家子下了楼,看着车子有点犯了愁,人太多了,塞不下。
还是迟聘有办法,安排妈妈先坐进後排,陈妈坐了中间,汪爸再进去。然後安排爸爸去坐了副驾驶。衆人都疑惑的问她,“多多,你坐哪儿啊?”却见她得意地说:“我让爸爸抱着”。
迟爸一脸嫌弃丶一脸宠溺地说:“你多大了,还让爸爸抱”,一边说,却一边张开了手臂。
迟骋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像一只大号的熊猫钻进了车里。
自己坐进车里,才明白卖车那小夥儿说的“能拉一大家子”是什麽意思。这不就是“一大家子”。
转头去看迟聘,她又开始迷迷瞪瞪的要闭眼睛睡觉,为了不笑出声来,迟骋紧紧地抿着嘴笑。可她却猛的睁圆了眼睛,说了句:“出发”。
可惜的是,她还是不认路。一路上,都是迟爸在指挥方向,她在一边嘀嘀咕咕“噢,往这边拐啊,我记住了”。迟骋心想,“你记住了才怪呢”。
爷爷早就接到了迟聘的电话,她的电话也是非常的夸张,告诉爷爷要来一个班的人。迟骋一边笑着,心里一边嘀咕着:“哪里就是一个班”,用馀光数数,车上六个人,这不就是一个班嘛。原来她说的“班”,不是学校里的班,而是部队里的班啊。
车进了村子,没有停留,穿过村後的小路,直接来到了山下。远远地就看到爷爷等在那里,跟在他旁边的还有两只黑狗。
见有车开过来,两只狗先汪汪汪的叫起来。
迟骋将车停下来,车上几个人已经挤得出了一身汗,忙不叠地就要下车。迟聘却一反常态起来,哼哼唧唧地喊着:“爷爷,爷爷,狗,狗,狗”。
爸爸早就不耐烦起来,将迟聘一推,将她推出了车门,自己也下了车,舒展着胳膊腿。爷爷笑呵呵地走上前来,那两只黑狗也跟来上来,迟聘紧张地一连串地“哟哟哟”,又钻回了车里。
迟骋忙着停车丶关窗,还在车里没出来。看她一脸惊慌的又钻了进来,笑着说:“别怕,别怕”。说罢,自己下车去,绕到副驾驶这边来,帮她开了门,说:“下来吧,我护着你”。说罢伸手进去,将她牵了出来,藏到自己身後。
爸爸妈妈忙着给爷爷介绍汪爸和陈妈,爷爷笑呵呵地点着头,视线绕过这些人去看两个孩子。见迟聘躲在那个大个子身後,他牵着自家小孙女的手,嘴里一边说着“别怕,别怕”,一边虚虚地擡擡脚,将冲上前跟大家亲热的两只狗撵地远一些。不由得赞赏的直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