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下班回到家已经天黑了,迟骋停下车,熄了火,将车门开了一条小缝,放倒了座椅,半躺了下来,透过车窗去看楼上自家阳台。15楼亮着灯,16楼也都亮着灯,左思右想,也实在想不出自己媳妇究竟在哪里。
现在这个情况,真是麻烦地很,想跟媳妇亲热亲热,都苦于没有机会,身边老人孩子时时刻刻围绕着,想挤倒媳妇身边,也只有夜深人静了。可惜的是,自己上班太累,每日里带着他们不是训练就是出任务,精神高度紧张,嗓子也都喊哑了,腿疼到感受不到油门和刹车。好不容易熬到夜里,能搂着媳妇了,却什麽都干不了,一闭眼,就睡过去了。
迟骋点了支烟,消磨消磨时光。
直到媳妇进了手术室,迟骋的心里还在打算盘,生完这一次,再也不让丫头受二茬罪了。後期每天看着她像西瓜一样的肚皮,听着她不敢翻身又睡不着的呼吸,迟骋都怀疑自己当初为什麽非要把这个姑娘搞到手,让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一支烟吸完了,迟骋脱了外套扔到後座上,下了车在,又绕着车子转了几圈,散了散味道,回家去了。
刚准备拿钥匙开门,门开了,露出她的笑脸:“回来了?又在楼下抽了几支烟?”
“你怎麽知道?”迟骋一边换鞋,一边笑着应付她,“他们呢?”
她笑了笑,对迟骋露出来的醋意表示忽略不计,自打两个孩子到来之後,他非但没有为人父母的自觉性,反倒是时时刻刻丶事事处处都要与他们争个高低上下。并且扬言道:“哼,且让你们两个轻松这几年,上了幼儿园,就得练武”。惹来几位长辈的嘲笑,这麽大年纪了,怎麽还跟个孩子似的呢。
她笑着说:“一个在姥姥家,一个在奶奶家”。
“怎麽不能在一块儿?”迟骋并不真的问,他大脑已经累到不能自由转弯了,这只是随口一问。可是,换来迟聘的一堆啰里八嗦,什麽哥俩儿在一起老实打架,明明一模一样的勺子,一模一样的被子,还偏要抢个不停……奶奶和姥姥怎麽能这样呢,都这麽大年纪了,怎麽还能拉偏架呢……
迟骋听着她喋喋不休地说话,脑子里像是破碎的西瓜瓤,已经捧不起来了。去沙发上一躺,也顾不上肚子饿了,闭着眼睛,一边听她喋喋不休,一边时不时的嗯嗯两声,算是对她的回应了。见她说了好大一会儿,还在说,伸手将她拽过来,抱在怀里,小声地说:“嘘……别说话,让我抱抱你”。
迟聘这才住了嘴,想挣扎起来将围裙脱掉,但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惊讶于他入睡之快,便也不敢起来了,靠在他的怀中,闭上了眼睛,想简单地迷糊一会儿。
两个人难得享受这片刻的二人时光,竟都不舍得说话起来,听着彼此的呼吸,半睡半醒,也觉得浑身轻松地很。
迟骋眯了一会儿,觉得身上的疲惫退去了一点儿,睁开眼,换了个姿势,将她抱进沙发里侧。想欺身上去亲她,想了想,场地不合适,时间也不适合,可不要中途闯进来爹妈和孩子们,那就丢脸了。所以,只凑上去亲了亲。
可是,就这以前,迟聘却突然作呕。像个噎住了的大鹅,脖子向前探呀探。
迟骋尴尬地说:“不至于吧?又嫌我臭?”说罢,真的擡起胳膊闻了闻自己的袖子,心中疑惑地想,收队後我洗澡了呀。
迟聘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闺女嫌你臭”。
“闺女?”迟骋的大脑有些短路,没有想清楚这话什麽意思。盘算了半天,“什麽?闺女?你你你你……又又又又……”
“都赖你”,迟聘反胃的感觉缓解一点了,低下头,靠在他左胸前的口袋上,抵着脑袋,慢慢喘气休息。
“先等等”,他的智商似乎回来了一点儿,问:“你怎麽就知道是闺女呢?可别又是小子。哎呀,就这两个小子,我已经够够的了”。
“你自己的孩子你还嫌弃?”迟聘笑着擡手轻轻捶他的腰,顺手就变了手势,轻轻地给他捏上了。
“我不嫌弃”,迟骋忙解释,“我就是烦。你瞅瞅,都让爸妈惯成什麽样儿了?上房揭瓦”。迟聘听了这话,也赞同地点点头。确实,这两个臭小子,已经被几位爸妈还有爷爷娇惯地不成样子了。都三岁半了,还不肯去幼儿园。人家的小孩儿,都学学什麽轮滑丶钢琴,这俩倒好,仗着有爷爷们撑腰,每天去郊区招猫逗狗丶爬树下田。爸爸和汪爸平时里乐呵呵的,相处的极好,可就到了这个教育经上,互相谁都不肯服谁,相约一人一个,看将来谁培养的孙子更有出息。为此,陈妈和妈妈被他俩催着,每天对着电视机和书本,学习各式各样奇怪地食谱搭配,生怕自己管理的这个孙子少吃了一口,就比另一个矮上半截。
爷爷倒是看得开,每日里不参与这麽幼稚的竞争。先是自己在阳台上种花,後来不过瘾,去楼顶上种花。再後来,实在是花花草草侍弄地太好,物业经理亲自上门,将爷爷招聘到物业去管理花草,每日里扯着一条大水管浇浇水,每个月竟然还有两千八百块的收入。爷爷乐呵呵地,每日里早出晚归,压根没心思理会家里的“恶性竞争”。
迟聘和迟骋两口子,是一点儿也插不上手。倒也乐得清闲。
想到这,迟骋突然说:“这个,这个,必须给我带。我自己的孩子,都没机会教育”。
迟聘笑了,问他:“你那麽忙,你有时间呀?”
迟骋想了想,说:“我带着他上训练场”。
“哎,刚跟你说了,这可能是个女孩儿”,迟聘笑着拍了拍他。
迟骋“噢”了一声,说:“那女孩儿就不上训练场了吧,在家里玩布娃娃吧”,说罢,自己先咯咯咯的笑了,胸膛起起伏伏,震地迟聘的脸也起起伏伏的。半晌,他才恢复理智,问:“你确定是女孩儿?你去医院检查了?”
“没有”,迟聘像是在一边想一边说,语速很慢,半晌,她鼓足勇气说:“我昨晚梦见了海潮哥”。
迟骋愣了一下,擡起手臂将她抱住,紧了紧手臂,安慰她:“没事,没事。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很正常。前两天陈妈不还说,快八月十五了,得去山上看看他了”。
“嗯”,迟聘答应着,心中盘算,趁着他心情好,正好打听出来。便说:“海潮哥葬在哪里,我还不知道呢。这麽多年,都没有去看他。他该生气了”。
迟骋脸色一变,立刻缓和了,语气温柔地说:“不告诉你,也是为了你好。你小姑娘家家的,那种地方尽量别过去了。我们去看他就可以了。他不会生气的。你看看你这几年,你这身体,吹个风就感冒发烧,怎麽能去呢,是不是?”
“可是,我想去看看他”,迟聘没敢擡头去看他的眼睛,只有咕哝着说。
他语气不变,但仍旧很坚定地说:“你忘了,海潮走之前跟你说什麽?如果想他了,就去看看那棵树。你想去看,周末天气好,我带你去看”。说罢,用一种不容置疑地语气说:“多多,这事以後别再提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