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停地打量丶探究,半晌,薄唇弯出顽劣的笑:“你想要我放他一马不是不可以。”
“但前提是,你和他分手。”
“梁知韫——”绷紧在陈宥仪心底的那根弦彻底断了,她忍无可忍,擡眸直视他的目光,满眼的愤怒,“你这是在威胁我!”
“是威胁又怎样?”
“你为什麽总是这麽偏执?”陈宥仪眉心紧紧拧着,巴掌大的脸上满是怒色,“如果你继续这样,我们到最後连兄妹这点情分都会被你消耗殆尽了!”
“兄妹情分?”梁知韫声音抑制不住地上扬,愤恨在胸口横冲直撞,终归还是没能压住,“陈宥仪,从你进梁家的第一天起,我就没想过要和你做兄妹!”
“可是我想过!”陈宥仪打断他,声音带着些颤栗,“从一开始,我都只想把你当做哥哥。
“那两个月,是我失了理智,可是我已经很努力的纠正了,你为什麽一定要将我拽到那条错轨上?”
“错轨?”梁知韫刹那嗤笑出声,猩红的眼泛出强烈的酸意,不可置信,又痛彻心扉,“陈宥仪,你当我是你人生当中的污点?”
陈宥仪眸光一怔。
垂落在身侧的手指一点点蜷起,半晌,她又一次别开脸,很轻地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麽意思?”梁知韫步步紧逼。
“我只是想你不要这麽偏执,一直揪着过去不放,把对我的恨迁怒到蒋铮身上。”陈宥仪向後退,声若蚊蝇,“我只是想……你忘了那两个月,我们的关系重新回到兄妹。”
忘了那两个月?
重新回到兄妹?
梁知韫盯着陈宥仪,埋在心底难以磨灭的执念和不甘一点点往外钻去。可她却垂着眼帘,连看他一眼都不肯,铁了心要和他撇清关系。
苦涩和悲怆涌上血红的眼,视野逐渐变得朦胧。快要看不清的那一刻,梁知韫仰起头,将一切吞进腹中,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出去。
半晌,他重新看向她,艰难又苦涩地闷声开口:“你就这麽想我当你哥?”
低沉的声音褪去刚才的怒火,平静到不像是他。
陈宥仪心脏猛地收紧,却竭力压制住情绪,垂着眼帘很轻很轻地嗯了声。
之後,梁知韫许久都未再开口。
陈宥仪静默地站着,就这样等了很久,很久。
一切都归于沉寂的那刻,梁知韫薄凉却带着股狠劲的声音在她头顶沉沉响起:“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看看,我怎麽当你哥。”
话音掷地,梁知韫转身阔步离开。没有片刻的犹豫,伸手扯开大门,走了出去。
门口被派来询问陈宥仪有没有换好衣服的赵姨猛地撞见从房间里出来的人梁知韫,瞬间目瞪口呆:“少爷……您……”
梁知韫没解释他为何会从陈宥仪的房间里出来,只低声叮嘱:“赵姨,我房间需要打扫。”
赵姨颔首说好,没再多问一句,也没敢再多看一眼。
屋内,陈宥仪仍然矗立在窗边。
只是大门合上的瞬间,她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挺直的脊背瞬间松垮下去,堵在心口的情绪掺杂成一团,怎麽理都理不清,憋得她喘不过气来。
头疼欲裂,陈宥仪皱着眉深呼吸。
缓了许久,才去橱柜里随便找了套裙装换好,摆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下楼继续吃饭。
好在这一次,梁知韫没再刻意针对蒋铮。
他们偶尔碰杯,偶尔搭几句话。
尽管梁知韫始终神情倦怠,对蒋铮抛过来的话题漠不关心,但这场饭局,也算是平和的结束了。
吃过饭,梁知韫先回了房间。
陈宥仪送走蒋铮後,被梁绍言叫去书房陪他下棋。
陈宥仪执黑子,但她许久未下,技艺有些生疏,每每落子时,都要盯着棋盘思索几秒。
她思考时眉心总蹙着,直到确保自己的判断无误,落子後,才稍稍舒展一些。
坐在对面的梁邵言望着这一幕,不由自主地想到一个人,忍不住出声:
“宥仪,你知道吗?你现在这个模样,和你父亲真的很像。”
陈宥仪珍珠似的指尖夹着黑棋,听到这句话,莞尔一笑,擡眸朝梁邵言看去:“是吗?”
“我还以为我更像我妈妈一点。”
“眼睛丶鼻子丶嘴巴,还有你的神态,都像你爸爸。”梁邵言靠着椅子,手指指自己的五官,继续道,“但是你的脸型,确实更像你妈妈。”
“没想到过去这麽久,您还记得他们的模样。”陈宥仪眼底的笑意变浓。
“当然记得!”梁邵言声音昂扬起来,大概真的是上了年纪,他又不知不觉地回想起那些已经泛黄的往事,往事里那早已不在的旧友。
眼眸轻轻眯起,他有些许怅惘:“你爸爸和我是大学同学,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培养出来最得意的手下。当年要不是我把你妈妈介绍给他认识,他可是要打一辈子光棍的……”
说到这儿,梁邵言眼底的光彻底暗淡下去,本就苍老的声音也变得低沉:“哎,时间过的可真快,一转眼又要到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