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三千世界
翌日清晨,方听松被闹钟吵醒,盛明泽搭在他腰间的手蜷缩了一下,方听松转身看他一眼,轻轻晃动他的肩膀,“明泽,起床了。”
盛明泽揉揉眼:“哥,小张哥凌晨发消息说他今天不能来接,要我们自己去才行。”
方听松电光火石间觉得心脏骤紧,盛明泽见他一脸骇异,问:“怎麽了?不舒服?”
方听松觉得头晕,胃里空虚,隐约记得自己昨夜净灌给自己那些黄汤淡水,一时又後悔不已。
盛明泽盯着他扶额的手,片刻愣怔和思索过後,他极轻地喊了声:“哥。”
方听松道:“那你今天还像跟着我去公司吗?昨天你小张哥有没有带你见见人?”
盛明泽摇头。
方听松了然,道:“那就今天去好了。顺便让你认认顺昌的高层,里面有几个老油条不太好对付,但是你放心。在我彻底放弃顺昌之前,他们还翻不起什麽风浪。”
盛明泽惊异地眨过眼,“哥哥打算放弃顺昌?这不是你十二年的心血吗?”
“是,但是局势不太好。”方听松扶着腰站起身,微微凑近木质的衣柜,表面一层朦胧的釉光反映着他的身体,“顺昌要考虑换股的问题,但它到底是这两年才发展起来的。跟一些实力雄厚的企业站不到一条线上,也没有可比性。李小姐来提醒也不是想找茬,证明那边的确要有动作了。”
盛明泽还斜倚在床头,目光尚未聚焦,乖巧地打了个哈欠,便又问:“如果表姐是来提醒的,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也能和她合作。”
方听松的注意力在“表姐”一词上,皱眉问道:“你喊李柯馨叫表姐?你怎麽知道这些事的?”
盛明泽静静等待着,冰冷的视线犹如附骨之蛆,更是紧贴着骨头生长的毒疮,带着独断的威严安安静静躺回床上。
方听松十二年前在跟方政赫闹青春期的离家出走,方政赫没有机会告诉他家里长辈以及姊姊妹妹之间的关系,他知道的不多——“李柯馨祖父和他祖父有商场的交涉”,只有这一点。
方听松不否认一代书画家能培养出一个优秀的经商女人,但他想不到爱好描几笔写意山水的老先生能受得了自己孙女接手那些铜臭。
知识分子大多身上都带着酸气,不喜欢和商政打交道,更不必说老先生那般爱好山水花鸟石,更见不得令腐朽的金钱沾染了文学的雅气。
方政赫主政,盛伟诚从商,李扬舟则实心实意照顾老先生那几副书画,李扬舟文绉绉的,和经商鬼才盛嘉蕊怎麽看都不般配。
婚事是李老先生订下的,两人在情感上竭力摒除文商两家之间的对立,放下怨恨,讲起自己当年的不易和心酸,两人竟发现千山万水觅得知音,满心欢喜,最终痴痴相待,卸下身份倒有了寻常夫妻的甜蜜。
说媒拉纤虽然污染两人眼下的幸福,但得偿所愿也是一桩美事,李扬舟特地收集了老先生收藏的瓷器丶文物,盛嘉蕊转手挪放进展览馆内,逐个介绍来源与文学价值。
很大程度上满足了老先生读书人的虚荣和骄傲,对两人的婚事和当年的决定赞不绝口,特邀盛伟诚作为展览馆的经理,盛家和李家的关系也更近一些。
正因为老先生看好盛家的子女,方听松才拿不准,如果盛嘉蕊的主意就是拿下顺昌,方听松再逆天而行,遇不到仁人志士反而对权力嗜之成癖,那他十二年的功夫几乎就全白费了。
见好就收和留得青山,方听松根本上分得很清楚,盛嘉蕊堵他年轻气盛狂妄自大,那方听松会压着自己的性子,好比粉墨登场的戏子,是死是活哪由得老天爷决定,还不是写书人的偏爱。
习惯使然,盛明泽伸手挑选完自己的衣服,方听松斜眼道:“你还小,不适合穿衬衫。换上你小张哥给你买的运动衣,小小年纪别着急穿大人衣服。”
盛明泽放回白衬衫,幅度很小地点下头,就听见方听松说:“如果我也走仕商结合这条路,你觉得有好结果吗?”
盛明泽眼前像闪过一场纯粹的噩梦,他曾自命不凡,觉得即便方听松和李柯馨联姻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但没有结果,就算传开了也是捕风捉影的事,他觉得李柯馨表姐不适合和经商的男人一起生活,男人和女人在思维上存在极大的差别——很显然,女人更容易走出四通八达的商路,而男人有时只顾眼下的蝇头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