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晏雨声思索片刻,郑重其事地颔首说:“叶姑娘考虑得当。”
叶莲松了一口气,朝他摊开手道:“那晏公子,後会有期?”
“你日後要去做什麽?”晏雨声将包袱放在她手上,略有些多话地问。
“找个馆子烧饭吧,我如今就会这个了。”
叶莲虽一直憧憬着自由身,幻想过许多,但如今突如其来地自由了,又变得迷茫起来。
她除了这一身照料人的本事外,就剩还算拿得出手的厨艺,但仅靠着这个,她又没头绪规划日後如何。
晏雨声听完,立即道:“你几时去,我同你一块。”
“我自己能行,晏公子不必太担心我,这些日子麻烦你太多了……再说,我总得靠自己吧。”叶莲忙摆摆手,将包袱撂在肩头推拒说。
“世道险恶,你一个女儿身,总有不便。”晏雨声固执地辩称。
“不能因为女儿身,就一直理所应当地不去尝试,我如今好不容易归为良籍,更要为自己争一把才是。”
叶莲垂眸,笑着说。
她说完,便背着包袱往客栈走,晏雨声站在门边听了她的话,仔细思索一番,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也转身离去。
“晏公子,还是谢谢你!”
叶莲伫足回首,在一片艳阳里朝他招招手。
还未等晏雨声答复,她就踏入店内,紧着步子往柜房去。
水牌上用墨字写了住店价钱,叶莲连蒙带猜认全了字,便开口说道:“掌柜,住两晚阁楼间。”
阁楼间逼仄昏暗,价格低廉,仅需二十二文一宿。叶莲不舍花销,便一切都从最便宜买。
“好嘞!”掌柜朗声应道,结算房钱後给她递了手牌。
那块水牌边还挂着一幅布,布上用炭灰写了两行字,叶莲从“火夫”“膳”这类熟悉字眼猜测出客栈招工,她接过手牌,犹豫片刻才壮着胆子问道:“掌柜,你们这里是在招夥夫麽?”
“紧人,夥夫切配都招,布告上写着呢,三百文一月。”掌柜语气还算和善,见她探头打量,又问,“姑娘,你家有兄弟要做工?”
三百文一月,叶莲在南园做丫鬟时,最初都有五百文,後来到北院做了掌事丫鬟,月钱直直能有三两不止,还不算逢年过节丶主家特赐的赏钱。
所以许多丫鬟,就算主人家再凶恶可怖,也没有想出府谋生的念头。
叶莲这样离经叛道的,出了南园,连外边扬起的尘土都觉得香飘,心头那点不是滋味也抛得差不多,看着三百文的工钱蠢蠢欲动。
“不,不是兄弟,”她腼腆地垂下头,涨红了脸道,“若掌柜的不嫌弃,我可以试试。”
掌柜眯起眼打量她一圈,霎时为难了起来:“後厨都是些粗人,姑娘这细胳膊细腿的,恐怕吃不消啊……”
他话中婉拒意味明了,叶莲听罢,忍着想逃的念头继续道:“我在府上厨房做过一年的丫鬟,夥夫的活干得不少,掌柜不妨让我试试?”
掌柜不愿听她多说,偏过头摇头拒绝:“哎,看你年纪不大,哪有姑娘家进後厨的道理?你说来做女使还差不多,不过我们这也不缺了,你问问别家去吧。”
“哦,好,谢过了。”
叶莲被他兜头泼一盆冷水,只得答应着道。
她也见过街边摊铺有女子营生,酒楼里更是不少茶房女使,可一到了要紧的活,又不让女子沾染,仿佛她们除了自己闯荡,就只能服务于人似的。
叶莲不甘心,她有自认为不错的手艺,不说官厨御厨,要找个小饭铺做帮厨都不成吗?
而後一连五日,她都被自己放的大话狠狠伤害了。
禹朝虽对女子谋生自立大为推崇,但民间还是改善颇微,自行营生的女子的确不在少数,可要找师傅好好学一门手艺,又推说手劲小丶修习缓慢,不愿交付。
叶莲几乎走遍半城,也未有一处合适的下家。
门户小的,自然不乐得招女子为工,嫌弃碍事丶手脚不麻利;门户大的,更是有自己特聘的名厨,不对外招工聘请。
这些天来,让她做奉茶女使和清红倌人的倒不在少数,叶莲深知陷入容易出逃难,自然不肯答应。
失魂落魄走在街上,再路过青云医馆,里面还是熙熙攘攘,没有半点歇业闭门之意。
“莲儿,莲儿!”在门边擦拭立牌的同芳眼尖瞧见她,连着喊了几声。
叶莲碰到鬼似的一抖,忙往回疾步走去。
“哎,哪去呀?唤你半天都不应。”同芳半点没看出她的窘迫,追上来拉住她说。
“同芳,好些日子没见了……”
叶莲苦笑着回头寒暄。
“进来坐呀,晏公子也在呢!”
同芳拉着她往回走。
叶莲被逮个正着,没由头再回避,只得由着她牵着往医馆里走。
心里正琢磨怎麽同骆飞雪说话,医馆里诊间那片却空落落的,没人在坐诊。
“骆姑娘呢?”叶莲偏头问道。
“她,去南园了。”
同芳还未张口,晏雨声就端着一方药屉率先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