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婉正在劝慰徐老夫人。
“表哥虽然?搬去了崔家住,却又不是?一辈子不回来了。”她赔笑道,“学?里也是?五日一休沐,表哥一月里总要回来几次,给老太太和老爷太太请安。不然?,不就成‘不孝’了吗。”
“他回来请了安就走?,叫你连影子都摸不着,你还想别的呢!”徐老夫人正在气头上,哪里是?一两?句话就能劝好的,又骂,“我不过接了你来,全家就都和防贼似的防着,不如告到御前,判他们一个忤逆不孝,全都一辈子别回来,我心里也才清净了!”
“老太太!”
徐婉就算读书不多,也知道老太太这些话只?是?纯粹的气话,不可能成真。
但就算只?是?气话,真传到安国公和夫人的耳朵里,老太太自然?不会怎么样,她只?怕才是?真在这里住不下去了!
想到家里爹娘期待的眼神,饭桌上裂了一个缝还舍不得丢的碗,还有弟弟妹妹们身上的旧衣旧鞋,三弟才七岁,就知道读书练字时要节省着用墨用纸,妹妹们的首饰匣里最多只?有四五根簪子和几朵绒花,绣坏了一个帕子都要心疼半日……徐婉暗暗吸了口气。
她要留下。
她要尽力争取,争取让表哥喜欢,让表哥离不开她。
所以,首先,她不能被送回家里去。
“老太太自然?是?家里的老祖宗,人人都该孝顺,只?是?我们做小辈的不懂事?,总让老太太烦心,老太太心疼小辈,少?不得多担待些。”徐婉笑道,“就比如表哥去崔家上学?读书,学?成回来,有了功名?,自然?还是?要孝顺老太太的。虽然?没先请示过老太太,可也是?一片孝心呐。若为这个就降下盛怒,只?怕表哥才越发地不敢回来了,才是?白费了老太太的慈爱。”
她在袖子里攥紧了手帕。
徐老夫人听完,没再发怒,只?很是?打?量了她一会。
“你倒果真是?个机灵的,嘴也甜。”
徐老夫人双唇紧抿:“你放心,我接了你来,自然?是?想成全你,帮起徐家,你不用动不动就怕东怕西的,多学?着些你大姐姐,行事?说话大方些,我还要带你见别人,可不能丢了安国公府的脸。”
“就按你说的,他总要回来请安,再慢慢地看。”
她冷哼一声:“明远今年可是?十四了,你也十三了,这一二年若不能成,等?他越长大,心里就越有主意,以后可是?再没了机会。”
“婉儿啊。”摸了摸徐婉娇嫩的脸蛋,她笑道,“你可别叫我失望,也别叫你爹娘失望。”
“是?。徐婉定不辜负老太太的厚爱。”
她蹲下身谢恩,发现自己手在发抖。
这是?怕,还是?喜?
但不管是?什么,她留下来了,她成功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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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过谢舅舅家,四月二十日,婚假结束前的最后一个休沐,纪明遥和崔珏来到了张舅公府上。
纪明远在崔宅歇过一夜,养回了许多精神,便也跟随一起前来拜望。
张尚书府人口众多。
张舅公养活到大的共有五子六女,儿子皆已娶亲,女儿还有两?位尚未出阁,这便是?纪明遥的叔叔姑姑一辈。
五位叔叔里,只?有一位二叔在外为官,其余四位都随父母居住,并?未分家。
而只?在尚书府上居住,与纪明遥同辈的兄弟姐妹便足有十七位,十男七女。
前三位兄长也已娶亲,共生了三子四女,是?纪明遥的侄子侄女辈。最小的妹妹今春才出生,刚三个月大。
是?以,张府虽然?与崔宅一般大小,各房的房舍却不很宽裕,甚至有些拥挤。
舅婆又年高爱清净,并?不养育孙子孙女在身旁。所以,似大房的三位姐妹,幼时是?三人共住一处厢房。现下四房的三位妹妹,也是?三人和丫鬟乳母一起住三间?后罩房。
不过,也正因张府人口太多,纪明遥每次随太太过来,都并?不一一拜访各房叔叔婶娘,只?在舅婆的正堂凑趣,或是?去关?系好的姊妹房里闲坐、游戏、取乐,不算很繁琐。
今次算是?她带夫婿来谢媒请安,各房姑母、婶娘、嫂子、姊妹都在舅婆房里,是?大嫂和三嫂两?位在二门?迎接。
新婚夫妻来拜望,张大奶奶和张三奶奶自然?满口只?有好话,对着小两?口打?趣,一口一个“天作之合”,“郎才女貌”。
对这两?位嫂子,纪明遥只?有尊重和喜欢。左右她们都知道她的性子,她也不装羞涩,只?照常应对玩笑。
但迈入堂屋门?,二三十双眼睛齐齐看过来,在舅婆不远处寻见“六姑姑”张之云含着怨恨嫉妒的双眼,纪明遥故意走?慢了半步,将她和崔珏交握的手展示得更明显。
果然?,张之云的表情一瞬间?就扭曲了。
嘻嘻。
这位六姑姑比她还小一岁,是?舅公爱妾所出的幼女,因此极得宠爱。舅公也曾想为这个女儿求得崔珏做女婿,但因年龄相差四岁,太太又下手太早,舅公也就放弃了这个打?算,转而给崔、纪两?家做了媒。
不过,婚事?虽未能成,张之云也怀了一段心事?。
张之云又同纪明达最好,还曾对纪明达说,“若是?别人得这门?亲事?我都不服,只?有你得了我才服气”。
结果,纪明达退婚,亲事?成她的了。
张之云在家里几乎气疯,口出污言秽语,被舅婆关?了三个月禁闭,舅公也并?没求情让放过。
这一年多,当着她和舅婆的面?,张之云再没说过一句不好听的,可私下里,这人没少?败坏她的名?声。
不是?说t?她“妖媚祸水,仗着一张脸只?知道狐媚子勾引,不知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吗?
她就狐媚给她看啊。
纪明遥又故意张开手指,握了握崔珏。
扫视诸人一眼,崔珏松开了夫人的手。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抬起手臂,揽住了夫人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