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焦点在老人手上游移——那十根皲裂如老树根的手指正用猎刀削着桦树皮,刀刃与纤维摩擦发出沙沙声,像春蚕啃食桑叶。“您这笛子能吹《鸿雁》吗?”杨晟刚举起防风麦克风,突然被塞了满嘴苦涩。老人树皮般粗糙的拇指按着他下腭:“含软了再说,这倔脾气比我家那头不肯配种的公驴还硬。”树皮汁液顺着喉管灼烧,杨晟呛出的眼泪惊飞了树梢的北长尾山雀。的笑声震得露珠簌簌坠落,他刀尖挑起片金黄的桦叶:“你们汉人拍东西太急,楚吾尔笛要等杨晟拖着行李走进乌鲁木齐酒店,镜子里的人影让他怔忡——那个皮肤皲裂、眼窝深陷的流浪汉,真的是半年前从北京出发的香港贵公子吗?热水冲刷过身体,混着沙粒的血水在瓷砖上蜿蜒成河,杨晟洗漱完栽头便睡了,整整睡了一天一夜,这才缓过来。朦胧中,帕米尔高原的春雪再次落进眼眶。那天在肖贡巴哈尔节的赛马祭台上,他咳出的血沫在雪地里绽成红梅。塔吉克斯坦族少年拽着他的衣领怒吼:“汉人兄弟,我们鹰族敬重不要命的勇士,但瞧不起找死的蠢货!”可当镜头捕捉到枣红马踏碎冰溪的刹那,少年又第一个跳进刺骨雪水捞起坠落的他。杨晟因严重高原反应从三米高的木架跌落,左臂尺骨裂痕在x光片上蜿蜒如昆仑山脉。“你当拍纪录片是玩命?”随队医生包扎时斥责。杨晟却盯着纱布渗出的血迹笑:“大叔说,没被雪山打耳光的人拍不出真正的鹰。”他后来在日记本写道:血渗进冻土时,我听见了喀喇昆仑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