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尽可能地放轻音量,但闻迦汀还是被车门开合的声音吵醒了。
他左手仍旧撑着额角,睁开一条眼缝,没特意转过脸来看苏盐,出声时嗓音一种被上好酒液浸润过的颗粒感:“几点了?”
苏盐说:“还早,没到七点。”
闻迦汀轻按着额角,在昏暗中浅浅勾了下唇角,说:“但愿不会害你迟到。”
苏盐倒不在意这个,医院又不是学校,就算迟到也没有宵禁。
她问:“你不舒服吗?”
“有点,苏总有法子能解?”
“哪里不舒服?头痛吗?”苏盐脱口问出,声音很轻,语气却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急切。
外面的霓虹招牌灯恰好透过车窗照进来,闻迦汀侧头看向苏盐,一双桃花眼染上斑斓笑意。
“这麽紧张我?”
苏盐同他四目相对,像是被烫到了一样。
她移开视线,自说自话道:“算了,你才是医生。”
耳边炸开一道清冽笑声,闻迦汀忽然伸开右臂,手掌从苏盐的後背与座椅之间横穿而过,在苏盐还未反应过来之前,扣住她的侧腰,往自己身侧一带,苏盐便毫无预兆地肩膀挨着他的胸膛。
两人之间本就不远的距离一下紧缩至零。
“又不管我了?”
低哑的嗓音在头顶上方响起,似一张具有魔力的网兜头将苏盐缚住。
她坐姿有点偏,整个上身几乎有一半的重量是压在闻迦汀身上的,甚至发顶似有若无地抵着闻迦汀的下颌,左边脸颊因为车子行进而一下又一下地在他毛衣前襟上轻擦着。
车里那股清淡的香气与闻迦汀身上的酒味交织,从苏盐裸|露在外的每一个毛细血管钻进去,她感觉到血液在慢慢升温,心跳失常。
“……没有。”
苏盐声音很轻,因为前排还有一个陌生代驾,几乎是耳语的音量。
“嗯。”闻迦汀笑笑,似闲聊一般问道,“明天什麽安排?”
“明天上午办出院,中午之前回公寓。”苏盐说。
“然後呢?”
“然後?”苏盐有些茫然,悄悄调整了些姿势,将压在闻迦汀身上的重量移向身後的座椅。
闻迦汀右手仍旧松松环着苏盐,姿态并不狎昵,因为他脸上淡然的笑意反倒有种赏心悦目的掌控感。
“年夜饭在哪吃,跟谁吃,都安排好了?”他玩笑道,“不然跟我去南山好了,让舒阿姨多加双筷子的事。”
“唔。”苏盐摇头。
她不想给人孤苦的印象,特别在闻迦汀面前,于是语气刻意轻快起来:“订了餐厅,两个人一起。”
说着还擡手比划了下,竖起的葱白食指和中指像数字“二”又像“耶”。
闻迦汀挑眉,“两个人?”
苏盐一顿,馀光悄悄瞥向身侧男人的脸。
想起闻迦汀故意误导她将舒阿姨想成是和他同居的暧昧异性,一时也故意言语模糊地“嗯”了一声。
“胆子倒挺大。”
闻迦汀一笑置之,显然没将苏盐的话当真。
苏盐也无声弯了弯唇。
话题到这里就结束了,两人都没再说话。
车子在静默中将苏盐送回医院。
她拎了包推开车门,闻迦汀一直搁在她腰後的右臂也顺势收了回去。
“闻医生新年快乐,明年见。”苏盐合上车门之前弯腰对车内的人笑着说了一句。
然後踩着积雪快步走向住院部大门,掀开挡风棉的时候疑心怎麽没有听见轮胎轧过雪粒子的声音,于是转头去看。
昏黄路灯下,银色奔驰竟然还没离去,许是注意到苏盐的动作,挨着她这侧的车窗也降了下来,闻迦汀夹着一支刚点燃的香烟偏头看向她,清寂面孔被海雾似的流动烟云遮挡,始终看不真切。
唯有那双眼,似笑非笑,深邃迷离,天生让人误解的深情。
苏盐顿了顿,侧身走进去,挡风棉在身後“噼啪”搅打着落下。
隔天上午,苏盐输完两小袋消炎药就办了出院手续,回公寓。
雪没下了,鎏金似的阳光穿破云层普照大地,苏盐站在窗边看见公寓对面的一排矮房子,屋顶上的积雪一点点融化,现出黑色的瓦顶。
“喵——呜!”饭团用脑袋顶了苏盐的手背一下,苏盐不妨,差点连锁反应碰掉手边的花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