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瓦房里有人出来了,手电筒的光从高处照向苏盐站的地方。
她被强光晃到眼睛,却没躲,迎着光看清来人,她抿了下唇,然後才出声,“爸,妈呢?”
苏富林看见苏盐,态度不似以前那麽冷硬,他“嘿”的笑了一声之後,手电的光转向身後的老房子,“在里面。”
苏盐“哦”一声,沉默地爬上土坎。
苏富林用手电筒帮她照路,等她走近了,笑嘻嘻地说:“还真的回来了啊。有本事就别回来,一辈子在外面逍遥快活不管我和你妈的死活啊。”
苏盐忍住皱眉的冲动,她问:“他人呢?”
“哪个?你说闻先生啊?走了!”
经由苏有霜,他们已经知道闻迦汀和苏盐的关系。
苏富林砸吧着嘴,“城里人就是不一样,出手好大方!”
苏盐一愣,“你收钱了?”
“你那是什麽眼神?再说,我收了怎麽样!不收又怎麽样!我养你这麽大,你回报给我什麽了?”苏富林满面红光,做出不跟苏盐计较的宽宏样子。
苏盐一个箭步上前,被正好推门出来的赵琼拦住。
赵琼把她往家里拉,“先进屋,别让外人看笑话。”
然後趁苏富林不注意,悄悄凑近了安抚苏盐,“你爸爸喝多了,说醉话,别跟他计较。”
苏盐被拉进堂屋,苏富林没进来,站在院子里和被摩的师傅刚才一嗓子喊醒的邻居大声说着什麽。
堂屋正中亮着瓦数很高的灯泡,灯泡下面一张掉了漆的八仙桌,桌底堆了好些高档礼盒。
这些礼盒看外包装也知道不是能在镇上或者普通一个商场买到的。
赵琼顺着苏盐的目光看过去,她小心翼翼地说:“闻先生非要送,我们不收不行。”
苏盐胸口剧烈起伏几个来回,平定了下心绪才问:“除了送礼,他来干什麽了?”
“没干什麽。”赵琼一说起闻迦汀,脸上就莫名同时露出自豪和谦卑的表情,她说,“就是一起坐下来吃了顿饭,你爸爸带他去山上转了一圈,临走前捡了下新长的辣椒丶黄瓜给他带上……”
苏盐:“……”
赵琼不好意思地解释:“我也跟你爸爸说了,人家不要这个。但是你爸爸的脾气你也知道,家里没人拗得过他。他非说城里的菜都打了农药和抗生素,不像我们这里都是原生态。我也没想到闻先生居然真的收下了,还很客气地和我们道谢。”
“……”
苏盐想不出闻迦汀提着一筐辣椒黄瓜站在田间地头是个什麽场景,她只感觉整个世界都疯了。
“他说什麽了吗?”她问。
“闻先生话少,没说别的,但是着重狠夸了你几句。”赵琼眼神暗示苏盐。
苏盐不给父母留不该有的念头,“我和他现在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你们别想了。”
“普通朋友都算不上他还从海城专门过来?”赵琼不信。
“那是他的问题。”苏盐不想陷入越描越黑的怪圈,就问,“所以他回海城了?”
“哪有。闻先生一直在等你回来。”赵琼抿嘴笑了下,然後才接着说,“他住在镇上的宏图大酒店。”
苏盐:“……”
怪只怪她一路都被牵着鼻子走,连思考的馀地都没有。
屋里忽然响起那首过时很久的《香水有毒》,是赵琼的手机铃声。
赵琼起身去侧屋拿手机,苏盐听见她诚惶诚恐地对着那头喊了声“闻先生”。
苏盐木着一张脸走过去,朝赵琼伸出右手,“妈,把手机给我。”
赵琼看她一眼,两手端着手机对那头说:“小渔在我旁边,她要跟你说话……”
然後才把手机递给苏盐。
“……闻医生对不起,我不该一走了之。”
苏盐拿着手机从堂屋後门出去,站在光线暗淡的屋檐下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认错。
“知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