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想起今天是周五,于是说:“去医院。”
“哪个医院?”
苏盐顿了顿,说:“市三院。”
“挺远呐,自己看病还是去探望病人?如果是自己看病的话,这附近就有两家三甲医院。”
因为是下班高峰期,市区内堵车,司机不愿意跑那麽远。
苏盐重复一遍:“麻烦送我去市三院。”
四十分钟後,出租车将苏盐送到医院,门诊医生早已经下班,她便在缴费窗口挂了急诊。
坐在不锈钢座椅上等待叫号,走廊尽头有扇窗户没关严,冷风丝丝缕缕丶飘飘忽忽地直往她这边吹。
身体不感到冷,心里却莫名冷清。
她其实很不喜欢医院。
平时有个头疼脑热也都是从医药箱里抠几颗药解决。
苏盐做了血常规等检查,医生看了检查报告判断她是因劳累和着凉引起的普通感冒,并伴有下呼吸道感染。医生建议输液,因苏盐拒绝,于是给她开了一大包药。
苏盐拎着装药的塑料袋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站在大厅内的楼栋指引牌前仔细观阅。
她发现外科楼离得不算近,从外面走要绕一下,如果不想受冻的话,也可以直接从急诊部二楼的连廊走过去。
苏盐其实根本不确定闻迦汀是否真的今天出差回来,就算回来了,这个时间也不见得一定在医院。
并且退一万步讲,他现在在医院,又怎麽样呢?
苏盐想不出还能用什麽理由上前搭话。
可她还是执拗地脚步一转,从扶梯上二楼,去找通往外科楼的连廊。
急诊中心的二楼漆黑一片,只有安全通道的门口亮着微弱的绿灯。
苏盐穿梭其间,心里毛毛的。
奇异的是她却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两手揣在羽绒服外兜里,故作镇定地从一扇扇紧闭的诊室门前走过。
她在连廊里七弯八拐,地板上的标识显示她已经站在外科楼里了,面前却被一扇消防门挡住去路。
苏盐擡手试着推了下门,锁着的。
她微怔一下,感到气馁的同时,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太莽撞了。
苏盐打算折返,不料推门的声音惊动了门那侧的人,有个女声高喊道:“谁啊?”
苏盐一惊,猜到对方可能是值班的医护人员,于是随口编个理由:“不好意思,我是来探望病人的,好像走错路了。”
“看什麽病人?哪个科室?几床?”对方却很警觉。
苏盐怕答不出来被当成可疑分子,招来保安就不好看了。
本来就生病了,脑子浆糊一般,想也不想,就说:“外科,小腿骨折,具体哪床我不知道,反正是闻迦汀闻医生给做的手术……”
苏盐说的有鼻子有眼,对面的人却“哈”地笑了一下。
隔行如隔山,苏盐有种不好的预感,下一秒就听见门背後的女护士扬声道:“闻医生,你给腿骨折的病人做过手术吗?我怎麽不知道我们普外科还接这业务啊?”
有人应道:“什麽手术?”
就算隔着一道门,和一段走廊的距离,苏盐还是听出这道清冷磁性的嗓音属于闻迦汀。
尽管,从以前到现在,他的记忆里也许早已经没有苏盐这个人。
“小腿骨折啊。有个病人家属大晚上来探病,指名道姓说是你主刀给病人做的手术……”护士把苏盐刚才的胡言乱语转述一遍。
苏盐猜到是自己刚才的表述一定出了丑,脸上顿时一烧,听不下去了。
特别门後有道轻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猜想很大可能是闻迦汀过来了,她转身就走。
生怕护士多事,把门锁开了追过来,苏盐越走越快。
看起来更像是逃。
偏偏像是遇上鬼打墙一样,走过连廊之後,她在二楼转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电梯口。
一通暴走之後,苏盐又热又喘,从急诊部出来,被迎面的冷风一呛,弯下腰剧烈咳嗽。
边咳边回想刚才躲追兵似的狼狈样,又很想笑。
明明做了蠢事,却不後悔。
大抵是因为,做这件事的初衷是去见他。
苏盐逐渐止了咳,直起身,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网约车平台叫车。
馀光里,一辆银色奔驰临停在旁边车道上,淡黄车灯亮了有两三分钟了。
苏盐起初没在意,以为是来接送病人的车。
某个瞬间,不经意转眼随意朝那边一瞥,整个人一霎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