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虽说得轻巧,心中却忍不住泛起一丝寒意。这沈府偌大,处处沉寂得像是有些不对劲,而这些下人,神情呆滞丶目光躲闪,更添了几分诡异。
踏进主屋厅堂,一股浓郁的药膳香扑鼻而来,堂内陈设古雅,香炉袅袅。白若水正坐在主位,身边两名身穿鹅黄色衣裳的侍女一左一右伺候着,端着精致的药膳汤盅,小心翼翼地喂着。
桑晚凝立即盈盈行礼:“母亲,晚凝前来请安。”
白若水擡眸,眼神淡淡落在她身上,随即唇边浮出一丝笑意:“来了,晚凝。可还习惯府里的生活?那些丫鬟婆子,可伺候得还算周全?”
“都很好,母亲不必忧心。府里一切晚凝都已熟悉,丫鬟们也尽心尽力。”桑晚凝微笑着答道,温婉大方。
白若水擡手,指了指她身旁的椅子:“坐过来吧,别站着。”
桑晚凝顺从地坐下,眼角馀光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厅中侍女们的反应。只见那几个侍女,有的在白若水身後站立,有的在一旁斟茶倒水,可她们不约而同地似乎都在偷偷注视她。
花素与花莹站于角落,也觉气氛有异。花素悄悄凑近花莹耳边,道:“你看那几个丫头的眼神,是不是有些古怪?”
“我也察觉到了,有的看了小姐一眼,就低头了,表情竟然像是同情?”
“不是同情,是心疼。”花素低声道,“而且看她们的神情,好像还隐隐有些哀怜。”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心中发毛,却不敢太显露神色。
白若水却像是并未察觉,一边轻拍桑晚凝的手,一边语气温婉道:“昱霁公务繁忙,新婚後又要进宫述职,你别放在心上。他是个有抱负的孩子,从小就不爱粘人。”
桑晚凝淡淡一笑,神色平和:“母亲说的是,昱霁是大将军,肩负天下安宁,自然要以国事为重。晚凝理解。”
“你能懂事,是我沈家福分。”白若水目光含笑,语气却微微一顿,“若他有时态度冷了些,你莫要怪他。”
“晚凝不会怪。”她回答得平静如水,“嫁入沈家,是我的选择。”
白若水脸色缓和些,又取了一只白瓷药盅:“这药膳是为你们准备的,来,尝尝。”
桑晚凝接过,轻抿一口,苦中带甜,味道复杂难明。
“这汤中有些人参与鹿茸,补气养身,对你大有裨益。”白若水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缓缓说道,“你最近睡得可还安稳?”
桑晚凝一愣,轻声道:“尚可,只是偶尔梦中不宁。”
“嗯,成婚初时,阴阳交替,是最容易梦境纷扰之时。”白若水淡然点头,“若有不适,记得告诉我。”
她这话说得温柔,听来却让人心里升起一阵阵莫名的寒意。
而那些侍女,此刻一个个站得更笔直了,有人甚至低下头默默流泪,有人悄悄望向桑晚凝,仿佛欲言又止。
花素再也忍不住了,向前一步道:“老夫人,奴婢可否送小姐回院?小姐方才在风中站了许久,恐怕受了凉。”
白若水看了她一眼,点头:“也好,既然受凉,就别久坐。”
桑晚凝起身行礼告退。
她走出老夫人院门的瞬间,身後一阵风吹过,凉意透骨。
花素贴近她耳边,低声急语:“小姐,我觉得有事,这府中气氛太不对了。那些侍女看您的眼神,不是尊敬,是惧怕,像是怕您出事。”
桑晚凝皱眉:“你回头把她们的神情细细记下,别打草惊蛇。”
“奴婢明白。还有奴婢不是帮小姐拿披风时,还看到了沈昱霁就在小姐屋里。小姐忘了吗?我们来给老夫人请安时我也告诉你了。”
“他回来了?”桑晚凝眉头紧锁,隐隐的不安也浮了上来。
花素点点头,神色却惊慌难掩:“可他不是回来,而是就坐在屋中,目光呆滞,如木偶般一动不动,脸色比死人还白,手里还拿着黄符!”
桑晚凝身形猛地一震:“你说什麽?”
花素低声附耳,将所见之事一一述说。
桑晚凝听完,只觉四肢发冷。
黄符丶活死人丶无声无息的府邸丶带泪的侍女。